但这还不是最令人吃惊的。
史尚这次到涠洲来,随身带着价值一万贯的财物,就是为了“事先预定”各处甘蔗田所有的收成——
也就是说,各家按照自家甘蔗田的规模,大致估算来年二月的出产,报给史尚。史尚会按照“收购价格”,先预付给蔗农一成的定金。
有了这一成的定金在,就约束了蔗农在收成后不能把成熟的甘蔗卖给别家。
等到正式收成,甘蔗收下来榨成蔗桨之后,史尚会再与蔗农结算买卖甘蔗的全部款项。
所以这次来史尚要预付这些“定金”,因此他才在广州预支了一万贯的财物,带到涠洲来。
“那……那现在赶着再种还来得及吗?”
祝心思急急忙忙地问。
涠洲一带,地气温暖。甘蔗即便在十一月下种,也赶得及在来年二三月收上一茬。
“当然来得及,只要在签订契约之前开出来的田地,做好准备下种,就可以与我们签订契约。”
“那……”
邓宏信却完全是另一个性子,他只担心:万一这有个什么天灾,地里的甘蔗绝收,到时没法儿将甘蔗卖给史尚,要不要蔗农倒赔钱哟!
“当然不会,”史尚这回连扇子都懒得扇,笑着摇头解释:“等有了收成,就按实际收上来的甘蔗,扣去当初我们预先支付的定金,作为收购款项。”
“但是如果收成少于当初预付的定金数额,就不会再扣了。”
“这……什么意思?”
作为整个地区最有商业头脑的邓宏才听到这话,声音便微微发颤,双眼紧紧盯着史尚,似乎已经辨识到了一些他闻所未闻的商业条款。
史尚一张俊秀的面庞笑得温和,道:“也就是说,即使最后这些田地里遭了灾,绝收了,我们郎君也还是会付出两成的收购价给到蔗农。”
“为……为什么?”
邓宏信与其他人一样,闻言都呆住了: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上产出作物的风险,就都是由农人自己承担的,如果绝收了就得自认倒霉,要么去等官府救济,要么背井离乡找个营生。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有人向他们提出——我预先向你们买下这土地的出产,即使绝收了,我也愿意付你们两成的款项,作为你们一番辛苦的补偿。
这……这到底是什么大善人啊!
面对这样的疑虑,史尚却轻轻巧巧地笑道:“我们郎君就是这样说的……”
他能回想起明远第一次跟他说这些的时候,自己所流露出的震惊,并不比眼前这些人少。
明远当时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着说:“既然是合作,便要共享收益,共担风险。蔗农朋友们都已经应我们的要求种上甘蔗了,原本他们其实可以种别的。为了他们所做出的的选择,我们总要有所表示,不能把风险全都让蔗农担了吧!”
此刻史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模仿着明远的表情,温和笑着娓娓道来。
而对面几人却都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们作为蔗农,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份待遇。
“史兄,您东主的这番话,我们可以转告给乡里的蔗农吗?”
祝心思抹着眼睛问史尚。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