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对付蔡京的办法。
但是想起去年蔡京在丰乐楼受了那么大的折辱,这人也是有些傲性的,估计不会主动来撩拨他,而是会等他自己上门“认错”,所以明远暂时应该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
明远一到杭州城,便立即命一名长随去安排,整治了几桌酒席,两腔羊,几篓螃蟹,十几筐柑橘,并一些寻常日用的米面油之类,给钱塘尉的治所送去。
这些都是惠而不费的东西,想必蔡京拉不下脸面,和自己的属下争抢。
钱塘观潮的事只能先这样对付过去——而明远对蔡京的态度始终是:辟易远避,躲得越远越好。
明远回到凤凰山脚下自家院落时,已经是申时三刻了。
史尚正在明家待客的花厅里,仰着脸望着墙上挂着的一枚“自鸣钟”出神,见到明远进来,才笑着起身相迎,说:“戴朋兴今日来过了。”
“他听说您前去观潮,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留下话说,明日如果您方便,请移步‘海事茶馆’一叙。”
“听起来是重要的事。”
明远想了想,他确实嘱咐过戴朋兴,如果得到了某些货物的切实消息,一定要尽快通知自己。
这些“货物”包括来自黑衣大食的各种译本,也有些来自中国南方的特别出产。
史尚顿时露出笑容:“是,是一件在汴京流行过的货品。”
在汴京流行过的?
明远茫然了片刻,想起今日遇见过的蔡京,顿时猜到了史尚打的“哑谜”,双眼一亮,笑道:“好,戴朋兴这消息送来的正是时候。”
“史尚,明日你陪我去‘海事茶馆’。”
谁知第二天和第三天,明远都没能成行。
他因为观潮时被泼了一身的潮水,感了些风寒,自觉有些昏沉与发热,只能让史尚送信给戴朋兴,向他说声抱歉。
到第三日晚上,明远才发了一身透汗,自觉全都好了。待到第四日清晨,他便起了个大早,决定履约,前往海事茶馆。
杭州城郊寺院林立,每日清晨四更时分,寺院中便有钟声响起。僧人头陀们还会手持竹板或是木鱼,敲打着行于大街小巷,长声播报天气,晴则报“天气晴明”,阴则报“天色晦阴”,下雨则直接报“雨”1。
明远住在凤凰山脚下,自他搬来之后,附近二里之外的寺院僧人便也会拐到这里,敲起木鱼报晓,抵达的时间正好是五更。
这对明远来说虽然没有多少实际用处,但至少增添了一份仪式感,且令他轻易睡不成懒觉。
这日五更,明远已经穿戴整齐,等待史尚到来,两人并辔,一起前往海事茶馆。
史尚没忘了关心明远:“郎君,您的身体……”
明远此刻正裹着一件厚实的外袍,闻言“阿嚏”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用手绢撸了撸鼻子,才瓦声瓦气地笑道:“没事,都好了,闷在家里才会生病。”
他原本还想借病多躲两日,避免出门遇上蔡京。但总这么闷着,估计会把自己当真憋出毛病来,倒不如出来走动,到茶馆里办些大事来得好。
到茶馆时,时间还早,茶馆还未到开业的时候。
但是戴朋兴夫妻和明远专门雇来的厨子已经早已在忙碌了,后厨的烟囱中已升起袅袅的炊烟。
只听身后大车车轴“吱呀吱呀”响着,明远回身一看,见车上是盛放着数个巨大的木桶——原来是凤凰山上汲来的清泉水送到了。
这“海事茶馆”的重心虽然在“海事”而不在“茶馆”上,但是属于“茶馆”的本分却是样样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