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梦里的“乔应年”在这个时段正颠沛流离,遇到了那个凶残的家伙,跟着他一路逃命流窜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留意旁的。能认出顾青山这条大腿,还是因为几十年后,“瘸鬼”乔老大在港岛看电视节目时见过几次这位中央大佬。
大腿虽少,够粗就行。
反正干校下来的,只要能熬过这几年的关口,哪个都是时代的中流砥柱。曹富贵一点也不贪心,锦上添花难,雪中送碳还不容易吗?有杀错,没放过!动员乡亲们一道,把这些干部们顺毛撸得服帖,种下善因,不信几十年后这善果不结得满山遍野!
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干校学员们还没到林坎,他们的口粮已经划拨下来了。
正式的“战士”学员们大多是政府机关或是院校、剧团等体制里的,虽然下放到干校学习改造,但是工资和口粮都是照常发放,曹书记又有心交结各路人才,特别让大队里送了不少蔬菜瓜果和肉食过来,以成本价卖给干校,干校食堂的菜色自然就相当可以。
为了照顾各地来的学员,粥饭馒头、面条烙饼,炖肉煮菜,满满当当弄了十几盆实在饭菜,吃得大伙心满意足。
住在库房里的几个另类分子当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一个月只有几十甚至十几元的生活费,紧巴得很,要是身上没有积存的,就跟老胡似的,连烟都只能抽一角二分一包的“黄云”牌了。
等到他们几个去打饭,食堂里也只剩些馒头薄粥和咸菜了,肉菜倒还有一个,要三毛一份。
胡敬全盯着没剩多少的蘑菇肉丝咽了几口唾沫,还是没舍得打。他扶着顾青山一道买了几个馒头,又打了一盆粥,唉声叹气地慢慢往库房宿舍走。
“我这里还有点钱,老胡,你把肉菜打了,咱们一道吃吧!”
顾青山苦笑一声,被胡敬全念叨得头晕。
“得了吧!就你身上那块儿八毛,你还有儿子女儿要养呢!哪像我……”胡敬全哼哼着,脸也阴沉下来,不再多说什么。
张晋玉气势汹汹地端着自己那份饭食,疾步当先,殷胖子呆呆跟在后头,几人一道回了屋。
一进屋子,暖气扑面而来,那位曹富贵曹小哥竟然已经回来了。
他笑嘻嘻地站在小小的厅堂里,身边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事,阿乔正在那里弯着腰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拎出来,分类放好。
被褥、锅碗瓢盆、扫把毛巾……拉拉杂杂一堆,他的身前还放了一只火盆,里头点了碳火。
“小曹同志,你这……这是?”一向处变不惊的顾青山都有些惊了,更不用说胡敬全,眼镜框都差点惊得掉下来。
“不瞒各位,我平日里常常在县城收些人家不用的破烂。我看几位同志有些不习惯我们山间乡里的气候,这些东西闲着也是闲着,先借给几位用。干革命事业,身体最重要么。”
曹富贵一脸关切地让小乔扶人坐下,顺手就把手里抱着的暖火熜塞进顾青山的怀里。
铜制的圆火熜顶上是个蜂窝状的盖子,透过顶盖,可以看到幽幽闪闪的点点红色炭火,在火熜里头静静燃着。捧在手上暖入心扉。
顾青山看着年轻人真挚的表情,喉头忽地一哽,哑着声音握住了热情乡亲的手:“……谢谢!谢谢你,小曹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