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小屁孩子大本事没有,山上是混得极熟,曹富贵爱上城里混荡,要想在山上弄点吃食,还真要找栓子他们这帮门清的。
黄林村地处山坳,大队里的田地就是群山围绕的一块小盆地,山林按道理说也是公家的,但队里人平日去砍个柴摘个野果子也没啥。山上板栗、柿子、小胡桃树挺多,靠近村庄的果子早就让队里当山货收光了,什么野鸡兔子让大伙祸祸得连窝端,最近这些年都没怎么见着野猪下山了。
再往深山里倒是山货更多,可没人敢去,深山坳里别说野猪,就是熊都有,连狼都是一群群出没的。
深山野岭的,根本没路,就算民兵连带着枪上山,都不敢多停留。前些年有个特务分子听说逃入山里,几十号当兵的进山搜索,引路的就是大队里当年有名的猎手阿德哥,在山上待两天下来,伤了三个当兵的。那个特务倒是也找着了,早被野兽咬得稀巴烂,就剩没啥肉的脑壳子勉强能分辨身份。
曹富贵寻思着上山弄吃的,可不得和栓子他们套近乎。
栓子应了声,有些犹豫地走过来。
“哎,富贵哥,甚事?”
还没等曹富贵张嘴,栓子妈戴月娥盯着这厢,神色不善地喊开了:“栓子,快回屋,家里柴草不够烧,缸里没三颗谷,你还有这功夫讲闲话?”
栓子回头应了声,讪讪地冲着曹富贵咧嘴笑:“富贵哥,姆妈叫我回屋头。”
“去吧去吧!”
曹富贵撇撇嘴,没把这老娘们指桑骂槐的话放心上,队里总有一干没文化没见识的老娘们看他不顺眼,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世面有多大,反而生怕他这有见识的带坏自家娃。
天色渐渐暗下,村中的溪流潺潺和着寒风呼号,听着怪吓人的,曹富贵快步回家,进门就急着回屋看阿奶。
阿爷正在灶间修灶,二叔在一旁帮忙,一年多没烧火了,柴灶也要修补下。家里铁锅早就砸了交公,说是大炼钢铁,也没见炼出什么好钢来,如今只能暂时用两个陶罐子煮饭,改天再去淘换或是买个旧锅子。
曹富贵笑嘻嘻地伸头往灶间一张望,和阿爷他们打了声招呼。灶头他是不会修,也不会用的,就不去给阿爷和二叔添麻烦了。
二婶带着孩子们在后院自留地里忙碌。
家里有三分不到的自留地,日里要上工,也就早晚有时间伺弄。
自留地里种的全都是自家的,不用交公,当然不像出公家的工那样大呼隆,应付交差。田地不会糊弄人,下几分力,就有几分收获,哪里能不精心耕作?寒冬腊月快到了,地里也就是一些白菜、萝卜、土豆,收了这几茬要吃整个冬季。
家里还养了一群鸡,倒是没养猪,人都不够吃的了,哪里还有猪的食,养起来又辛苦,要不是压着交任务的,哪个愿意养。
这些种菜养家的家务小活,二婶和弟弟妹妹们干干也就差不多了,还不用劳驾他这男人家,曹富贵溜跶溜跶进了阿奶的屋,看到满头灰白头发的阿奶瘦虽瘦,却安详太平地在煤油灯下勾针线活,他最后一点忐忑也烟消云散。
回屋刚沾到枕头边,他就睡着了,然而噩梦又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