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第 161 章 朕才八岁![二合一]……

见陛下与张苍嘀嘀咕咕,正襟危坐的陈平:“……”

他不由在心底呵了一声,心道北平侯哪来的那么大荣恩,还能请天子给他兜底。定然是陛下看上了那女娃的数算天赋,提前暗示暗示。

不得不说陈师傅猜到了真相,刘越还真是这般想的。

年纪尚幼就被张苍视作传人,这该是一株多么上佳的韭菜?虽然还小,等到长大了可以划拉到自己的田里——好韭菜不常有,要珍惜现有的一些小韭菜,呵护他们茁壮成长,才能拥有做皇帝的快乐。

此次前去公车署,不也是想着巡视一番,找一找被遗落的人才么。

张苍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弟子已经被明白预定下来,兀自乐呵呵地,庆幸天子和自己站到了对抗周昌的同一战线。

他高高兴兴地谢恩,也不怵远在燕国的御史大夫了。至于周昌不让陛下翘腿这话,张苍选择性地忽视,还瞄了眼陈平。

咳,总不能让人透露出去。

陈平见他这幅老小孩的模样,嘴唇勾起一个笑,颇有些冷飕飕。

出息!

公车署坐落在未央宫司马门前,独立而造,建筑颇为雄阔。它不似三公九卿制度那般源远流长,至今为止,组成还不够完善。

尽管如此,公车署担负着两样职责,一是接待地方上有才华的年轻人,由长官考察他们,再举荐给相关衙署;一是接待吏民□□,堪称与民间接轨的一条渠道。

公车署发展至今,反倒是□□这一业务更为火热,至于人才选拔,很少有人上达天听。

原因自然有几个方面。能来公车署待职的年轻人,大都出身寒微,只是数量多了,就颇有些不值钱;一来,他们基本备有当地长官的举荐信,只是当地长官的职务有高有低,若是自信年轻人的能力,直接举荐给朝廷重臣,岂不更为便捷?哪里还需经过层层筛选的公车署!

说到底,还是才华不够,或者身份不够。

久而久之,安心待在公车署的,要么囊中羞涩,等待下发的微薄俸禄;要么没有门路,举荐他的长官也不够分量;要么是哪家贵族子弟前来镀金,呆个几月,拍拍屁股走人。

如贾谊晁错那般,长大后直接授职锻炼,哪还用来公车署待命呢?

张苍显然也知道公车署现在不上不下的地位,叹了口气,对刘越道:“臣刚回京时,也叫人考察过这里头的年轻人。”

他需组建新的治粟内史衙门,为此,四处探寻得用的人才,无论擅长农、财还是内政。结果让他颇有些惋惜,公车署的年轻人啊,大都恃才傲物,即便农门出身,也不愿去当与百姓接触的小吏;近些年塞进来的贵族子弟就更是了,用这些人,他不放心。

刘越听得心里一凉,只觉人才哗啦哗啦地朝反方向流失,流得他痛心疾首。

他严肃道:“公车署的运作方式,或许要改一改了。”

张苍就是这个意思。

他的眼睛微微发亮,暗赞一声陛下的领悟,殊不知刘越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如何制定一套科学的举荐制度,以求不浪费人才上头——

除此之外,原先说过的,在长安建立一座不输雎阳学宫的学校,也该提上日程了。

……

听闻陛下驾临,别说公车署任职的官吏,就是最高长官公车司马令,也全没有料到。

向来爹不疼娘不爱的地方居然迎来了天子,还有三位九卿。居然面对前所未有的“突击检查”,公车司马令一时又是狂喜,又是手忙脚乱。

因为太仆夏侯婴长驱直入,又是秘密通报,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修整。他赶忙整顿仪容,率领下属跪地迎驾:“臣等恭迎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刘越点头。

他没有亲切地唤免礼,微微笑道:“朕来看看这里的大才。”

大才?

在公车司马令眼里,眼前的三位九卿才能称得上大才,而里头待命的年轻人……恐怕会让陛下失望。话到嘴边滚了滚,最终没有说出来,他到底还是欣喜的,欣喜于过了今日,公车署就能一跃进入朝堂诸公的眼底。

公车司马令琢磨着陛下应该是想看看人才们原本的模样,而不是对帝王毕恭毕敬,各个急于表现自己。想到此处,他一咬牙,也不急着通报里头了,转眼躬身道:“诺。陛下请。”

刘越瞅他一眼,反倒高看了几分。

贴身内侍赵安忙记下了这一幕,以便陛下问起的时候,他能报出公车司马令的履历。

穿过一条大回廊,与小吏们办公的地方,便是宽敞的一座大院。大院里摆放着演武场,此时此刻,演武场人头攒动,犹如一滴水溅入煮沸的油锅,气氛热烈不已。

太仆夏侯婴望得不甚明晰,点头道:“午后不忘练武,不错。”

下一秒,演武场传来一道高声:“你——你凭什么偷盗我的东西?!”

夏侯婴:“……”

公车司马令眼前一黑,高兴劲儿消散得无影无踪。

刘越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对比自己踮脚的小身高,开口问道:“旁边可有空厢房?”

陈平懂了,陛下这是好奇。陛下的好奇便是他的好奇,陈平笑眯眯道:“想必是有的。”

陛下都发话了,此时违逆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很快到了地方,刘越站在最佳观赏处,清晰地看见一群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围成一处,正居高临下,指责一个气质冷峻,样貌孤僻的青年。

青年具有鹰一样的眼睛,面颊还带着少许少年气,此时被围在正中央,镇定地好似身处书房。

锦衣华服又质问了一遍,青年一声不吭,直至对方不耐烦起来,青年才抬起了眼睛。

他不慌不忙又冷静的说:“非是我偷盗。你的金饰丢了,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非要赖在我的头上,那么我问你,你可有熟识汉律第七章第一十八条?”

万万没想到青年竟然反客为主,锦衣年轻人愣了愣。

青年有条不紊,将汉律中污蔑人偷盗的处罚背了出来,继而冷冷道:“这是未央宫公车署,不远处便是天子所居宣室殿,天子脚下,并不是你可以撒泼的地方。”说完转身就走。

利落的转身,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锦衣年轻人显然快要跳脚,怒声在他身后喊:“郅都!你穷到连饭钱都给不起,纵观整个公车署,盗我金饰的狗彘只能是你!”

青年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冷峻的眼神带上憎恶:“平日抄书,已然足够我的饭钱。”

又说:“硕鼠金饰,何足挂齿?”

锦衣年轻人被气了个倒仰。

硕鼠……硕鼠是指扒在粮仓啃食的老鼠,啃得盆满钵满身躯肥润,当他出身勋贵,这份比喻就变得敏感了起来。从没有人敢表达对他的憎恶,郅都是第一个,不过是河东穷小子而已,简直是不自量力,可笑至极!

这时候,远远站在一旁,不敢上前调解的其余人小声劝道:“郅都,陈柳也是丢了东西太过心急,你……”

郅都瞥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显然没有被理会的这人涨红了脸。锦衣年轻人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嘲笑道:“你们眼巴巴去劝,人家心里恐怕更看不起你们!”

一时间,群情激奋起来,青年很快轮作公敌般的存在。

郅都感到有些厌烦。

天下公序,全然坏在硕鼠。鹰一样的目光,直直落在锦衣年轻人的身上:“金饰我见过,个头极大,上有数颗宝石点缀,不是你买的起的东西,想来是长辈所赠。而这样具有独特意义与价值之物,不可能放置在外,除却贴身佩戴,摘下后保管的地方唯有卧房。如若丢失,去查查贴身伺候的仆人,很快就能查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