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痛到模糊的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令蓝花。

她揪住锦被的一角,捂着心口走到桌边,点燃灯烛,抽出金刚经。她这八个月来抄了九百七十七本,她也不知道怎么不知不觉竟然就抄了这样多,大抵因为夜间总在失眠,白日无所事事。

她想,等她抄到一千本,就捐给大慈恩寺,祈求菩萨保佑全军将士,保佑晋国此战必胜。

这手簪花小楷原就是为了他练的。七年前的严冬时节,他伤得太重,必须要请大夫,但是挣钱的法子却太少,她听人说替寺庙抄经可以赚钱,字越好看钱越多——她便发了狠心买了些廉价笔墨和一本字帖回来练字。

这个少年果然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很有文化,他虽然病得太重时常会昏迷过去,但醒时,会教她认字,还会用他骨节清瘦的手握住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写字。

她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笑起来,眼眸蒙上水汽,仿佛是知道那些美好即将远去,随同她一起葬入尘土,不会再为世人知晓。

她茫茫然地在这夜里抄完了上回没有抄完的那一本,天边泛起曙光,她抬头看到月痕渐淡,搁下笔,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仍然火热,仍然在跳动,今天的她还活在世上。

令蓝花发作起来的确生不如死,她切身经历过后为此作证。就连抄写经文的字迹,在落锋处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天气闷热,仿佛个大蒸笼,小宛在窗边稍坐了会已经大汗淋漓,这时节不知去哪里消暑才好,她便听了觅秀的建议,去御花园的水滨走走。

水边总是凉快一些,她握着一柄团扇,雪白扇面上绣了一枝海棠,她觉得还算得意。

但她却没有预想到就连出门走一走,这令蓝花的剧毒也会发作,方至亭中,猛然喉头腥咸,一口血将涌未涌,她蹙着眉望着浩渺烟波时,亭外徐徐行来一个小宫女,叫道:“奴婢参见夫人。”

她稍稍回头就看到这小宫女有些面熟,仔细一望,发觉竟是慈宁宫外那绿衣侍女。她恭敬道:“太后想着这几日夫人大约要犯病,所以特意差遣奴婢邀请夫人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