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姿意紧赶慢赶,踩着线冲到检票口时,检票口已经截止.
女性工作人员向楼下看了一眼说车还在呢,叫她‘快跑下去’,拿了对讲机,通知下面还有个乘客正在下来。
李姿意多久没运动过了,一路跑过来肺都要炸裂,现在又不得不继续向下冲。
等她冲下去时站台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好在车还停着。
有个工作人员站在门口,示意她快点。
她又逞强跑了五十米冲进车厢。
门立刻就在她身后关闭,她冲进来时也没工夫看是哪一节,只连声跟工作人员说谢谢。
站在那儿喘了半天也缓不过来,肺也痛,喉咙也痛,捂着胸口脸色大概实在是难看。
工作人员让她就近找个地方先坐一会儿,还好心给她去倒了杯热水。
她花半个小时才稍微好点,拿出票去找自己位置。
商务座人还挺多,满满当当。
李姿意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因为并没有完全缓过来,现在走了一几步又难受了起来。
窝在那里半天不想动弹。微信弹出几条新信息,也没精神看。
隔壁人大概也被她吓着了,毕竟她急匆匆进来往位置里一倒就再也没动弹过,现在脸色还惨白惨白的。特意问她,“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工作人员?”声音低沉。
“没事。”李姿意礼貌而又冷淡。
扭头看了一眼看清对方的样子,才又添了一句:“谢谢你,只是有些难受。”语气一反常态地微妙娇弱起来。
李姿意这个人嘛,对搭讪的人冷酷归冷酷,但打小忠实于美貌,完全的颜狗。
坐在她旁边的人,实在好相貌。
特别是一双凤眼惊艳绝伦。垂眼看人的样子,叫人心脏猛跳。
李姿意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不止眼型好,眼中更是波光粼粼。
明星都没他好看。
更让她心动的是,这人一看就不好相处。眉角眼梢都洋溢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抬眼看人的时候,又格外良善温柔。
对方表情虽然冷漠,但又开口问,“要不要喝点热水?”
“麻烦你。”她脸上虚弱又强了几分,点点头。趁对方起身,看清楚那宽肩窄腰腿长,估摸着人家恐怕比她要高一个多头。
于是更觉得完美,托腮看着背影,眼睛都不想移开。
可手机信息还在滴滴地响个不停,她有些不耐烦地打开,弹出来是昨天没回的暧昧对象的消息。
人家现在巴巴地来问,是不是病了怎么一直不回消息。又报告今天都做了些什么,还发了张凌晨的日出给她。
李姿意的上段恋情已经结束两个月,对方是搞金融的,手机里这位认识了一个多月,大一的学生,休闲时候搞艺术,自己有乐队个性十足。
说实话,李姿意很享受台下都在为他尖叫,而他只看着自己的感觉。再说确实也长得好看。
关键还很会——各方面都很会。
但现在她没兴致了,消息设置成免打扰,把手机塞回口袋,人虚虚地躺在那儿,又调整了一下头发,等邻座拿水回来。
毕竟车程四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要闷死人。
结果么当然是得心应手。
半小时后,两人已经在没人的过道热吻。
主要是她热吻对方。
对方有短暂的惶恐,但没有拒绝,回吻时动作僵硬,似乎感到不安,但手臂有力、怀抱宽厚、腹肌也恰到好处,宽肩窄腰,嘴唇柔软尝着有种清苦,之后又回甘,实在很难说这不是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吻。
这一吻李姿意觉得自己肺也好了喉咙也不痛了简直神清气爽。
所以说,美人永远是治病的良药。
明明暗暗的车窗映出略为失真的人影,两人像交颈的天鹤。李姿意不小心了一眼倒影,‘天造地设’这四个字从她昏昏沉沉的大脑里冒出来。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如果是在外地,遇到这样的品相,她怎么也得把这个人划入到‘可长约’的名单内。
可惜,两人都是去眠山的。
家门口,李姿意不敢乱来,毕竟她爹李晋宗眼皮子底下,万一有风声可别把他活活气死了。
车上四个小时,在两人热吻后的暧昧低声絮语中过得飞快。
多半是李姿意在向对方低声絮语。
她这个人,逢强则弱,遇弱则强。如果对方巧言善辩,她就负责笑着听,但对方寡言,她也能承担起别冷场的职责来,又活泼又可爱。
说的内容不管怎么样无聊,只说凑过去在对方耳边低声说话的动作,就算是再枯燥的话都已经足够弥补。
对方实在是个话不多的人。
除了一开始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主动开口,其余时候多处在被动的状态。
不爱笑,表情也疏离,微微向她低头侧耳倾听,但眼神实在专注得让人的心软趴趴。
他看人的眼神,就好像全世界都不存在,唯有眼前李姿意是最重要最值得关注。她讲什么都值得认真听。
让李姿意都有些觉得,自己这满嘴胡诌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他这一片赤诚了。
车子快到站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对方去眠山是出公差。
“有些公务要办。”对方是这么说的,又问她:“你呢?”
李姿意说,“程序员。”说着拍拍随身的电脑包。实在很有说服力。
这次到眠山嘛……
“我是来旅游的。”她说,“眠山在历史上就很出名。”
“出名。”对方重复这两个字。眉头习惯性地皱着,不太好接近的脸,即便笑起来疏离也没有更少,何况还不怎么爱笑呢。
李姿意觉得,他恐怕是没什么朋友。
高岭之花。
啊,更喜欢了。
“最近好多大事发生。”她扭头看着屏幕说。
上面的画面变了,现在已经进入专题节目,讲的是历年来我们国土上发生的大灾难。
没有声音,字幕与画面闪得飞快,让人脑仁疼。
“对野闻有兴趣?”对方问。
“我只对‘美人’有兴趣。”李姿意手撑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看着他笑。
这一招总是好用。一位大美人咫在近尺盯着笑盈盈盯着自己吐气如兰甜言蜜语,哪个受得了嘛。
但偏对方不像以前那些男人,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下颌线比她的人生前景还要清晰,表情始终显得冷清,甚至在这时候还提醒她,“你手机一直在震。还是要看一下。”垂下的睫毛扑闪扑闪,好像蝴蝶振翅。
李姿意无奈,打开手机。
发消息来的人被备注为‘2号线男大生’头像是年轻男孩,穿t恤戴棒球帽一脸灿烂笑容。
一个人在对话框自说自话好半天了,也是手机震动个不停地来源。
最主要是对方在向她解释自己因为准备考试,所以最近很忙,希望她不要生气,不过好消息是终于被名校录取。又感到惋惜,如果她也在首都的话,两人就能常常见了。异地恋会很辛苦。最后又表忠心,说自己只要有假都会尽量来看她。
异地恋?
啧。李姿意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恋爱过。
所以说,学生就是天真。约会几次,接吻几次,在一起几次,就自以为是。
她没有回复。关闭对话框,一抬头就与邻座四目相对。
对方礼貌致歉:“不好意思没想看,但是离得太近不小心还是扫到了一眼。”
“没关系。”李姿意把手机收起来,又兴冲冲地扯些别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与这个人不会有下次交集,但有一种,即便是萍水相逢也要让对方知道老娘又美又有趣一生难忘的好胜心。
对方仍然听她胡扯,但垂眸看她,目光又粘又幽暗。盯得她不由自主地缓缓安静下来。
“怎么了?”她问。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俯身过来,带起来的风有他身上特有的清苦味道。
那是一个缠绵的吻。
叫她神魂颠倒。
这小子,虽然一开始僵硬,但学得很快嘛。
直到后座小孩狂踹椅子背,两人才分开。
小崽仔身边的大人不在,大概是趁没人管故意捣乱。
李姿意回头从缝隙看着小孩,小孩对她露出桀骜不驯的表情。一看就是宠坏了。
李姿意对他笑得和气异常,开口时声音也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再踢就把你吃掉。”
小孩原本是不在意的,甚至拿出要与她对骂的架势,可看到与她一起回头的年轻男人,脸上恶作剧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消失,僵硬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直到大人回来,才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大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后排鸡飞狗跳。
李姿意直翻白眼。抿嘴伸手,把邻座的脸摆向自己,仔细打量。这哪里吓人了?
对方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并没有反抗,顺从的扭头任他捧着自己的脸。
他头发摸上去很柔软。
李姿意觉得,这个人特别像庞大有着最锋利獠牙的野兽,看着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退避,可你说握手,他却会乖乖地指爪子放在你手里面,用那双幽深的眼眸静静看着你的样子,仿佛是什么个性温和的宠物。
不论如何在她眼中,这张脸实在哪里都好看,甚至有让人想撕裂他的平静的表情,看他流露出动情神色的冲动。
啊,真的好爱。
“留个微信吧。”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反正他又不是眠山人,并且一个做生意的,不是同圈半大概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李家。
“我没有微信。”对方说。
李姿意听到这一句,差点冷笑出来。
七十岁的婆婆在菜场卖菜都能用微信收钱。
他看上去顶多二十?二十五?或不到三十吧。总没有九十岁老眼昏花吧,没有微信?
但随后对方叫住路过的服务员借了笔纸,递给她,“你写给我。”
又仿佛是真心的。
李姿意写字的时候很迷惑,什么情况?
一分钟后开始后悔。
多半他就是不想加,又不想当面拒绝,写给他后,人家一转身多半就要丢在垃圾桶里面。
妈的。
晦气。
只有李姿意甩人,哪有她被甩的。即便觉得这位冷面郎君是个挑战,但自己这一头就撞在了生硬的铜墙铁壁上,多少有点败兴。
可笔已经拿了,写都写了一半了,最后几乎是带着怒气写完。
对方读了一遍写在微信号后面的名字,“李李?”
“恩。”李姿意毫无愧色。
“我叫苏黎。”
李姿意觉得这名字挺好听,又有些哀怨起来。自己的名字不大好听。她不喜欢。对这个人更不满起来,这人怎么仿佛处处都要压她一头。
对方把字条放在口袋的动作即便是看上去很认真,她也觉得有些做作的虚情假意。
啧。
-
李姿意原本是要在西站下车,得知这人也要在西站下车,于是告诉他自己到东站。避免下了车还要同行的尴尬。
到站时她起身提着包,故作大方在对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再见吻。
苏黎虽然只是坐在原处,但微微仰头接受这个吻的样子,实在令他看上去又大只又乖顺。
“再见。”李姿意起身。心里估摸两人再见的可能性并不大。
对方也跟着点头应声,“再见。”毫无异色,李姿意笑笑,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一些事相互心知肚明,
两人和平告别,李姿意提了东西下车。一次也没回头。
-
苏黎一直从窗口注视着李姿意离开的背影。
直到她消失在人流中,才低头将口袋里那张纸拿出来,对着上面的字迹单手拈了个诀,但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令他感到不解。
不一会儿广播里提示已经站时,有工作人员特别过来提醒他,“您应该在这里下车。”
他随身没有带行李空着手下了车后,便立刻被带着走快速通道出去,已经等着的车上下来的侍人快步替他拉开车门。
“为什么有人用颂法追踪不到?”苏黎停步问。
世界上有用颂法追踪不到的人吗?让他有一种微妙的失控感。
但早在那个女孩坐到他身边的位置起,这种感觉就已经出现了。
别人不会那样亲近他。
即便他并没有太过于严厉的表情,只是静静坐着,但就像兔子天生就知道危险那样,哪怕对面的猛兽慈眉善目,也会天然感到畏惧而下意识地避免和他接触。
但这个人仿佛没有任何敬畏之心。
李姿意坐在他身边,笑眯眯跟他说话,眼睛水汪汪,又明亮,有时候离得特别近,气息拂在他耳侧。就像有一根羽毛,轻轻地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皮肤,让他有一种想得到些什么的欲望,却又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对方勾着他的脖子贴过来的嘴唇也是冷的。
他有短暂的清醒,忍不住在想,这个人是不是气血不足?
她应该多吃点补汤。或者心法练得勤快些。
但对方嘴唇间柔软的舌头是温暖的,让他整个身体也都热起来,就没空想这些了。
人的腰肢怎么那么柔软又纤细?
每个人都是这样吗?
他没有试过,但又觉得应该不是的。
可能只有她是这样。
但关于为什么他无法用颂法追踪到对方,侍人根回答不出来:“怎么会呢?这……这……”
苏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想想既然自己都不知道,要一个侍人回答出来也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他换了一个问题,“微信是什么?我需要一个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