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 142 章二合一节

四爷打量面前好似武将的年轻人,再次在心里琢磨李卫这名字,记忆深处的一些印记翻出来,印象更多了,一挑眉,问道:“你叫李卫?”语气懒洋洋的透着亲近。

李卫听明白十爷真给他介绍了,一张脸就全红了,正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好那,听到四爷问话,登时紧张的手心冒汗。

“是,是下官,……十爷,不敢不敢!那,那,哪能那?”李卫结巴的,语无伦次的,眼神虚虚地瞄着四爷的方向,不敢信自己的好运气真的来了!对十爷道:“下官,下官,下官还没娶媳妇,……”发觉自己越说越笨拙,急得额头冒汗。胤祥哈哈哈哈笑,四爷唇角上翘,好似也在笑,李卫窘迫异常,也不知道怎么的脑袋一热,后退几步,撅着屁股给四爷行大礼:“李卫,给四爷请安。四爷您但凡需要李卫的,刀山火海,李卫皱一个眉头,不是老李家的人!”

四爷:“……”

胤祥哈哈哈哈哈畅快大笑。

李卫傻了:我好不容易见到最崇拜一心要追随的四爷了,我怎么净犯蠢那?!

“李卫,起来。”四爷看向周围看过来的人群,若有若无的闷笑,发现他还没反应,无奈:“快起来。挡路了。”

“哎哎哎!”李卫顾不得懊恼了,麻利地爬起来,一看周围,可不是挡路了吗?这么多人逛街拥挤得很,他猛不丁地跪了下来……。李卫脖子都红了,却是走在十爷的身边,挺直了脊背,昂首挺胸。

四爷的声音也好听那!跟磁铁石似的吸引耳朵。

他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因为祖上是前朝锦衣卫,虽然家道中落只剩下银子了,父母也不在了,家族更是不兴旺,可他打小儿被老管家教导着,对于官面儿上的事情熟悉得紧。遇到康熙十八年四爷整治贪污,朝廷抄家砍头的下去一波一波的官员们,不管是正经科举的,还是买官的恩荫的。官场永远不缺人,可这在开国六十过年的朝代基本定性阶级的时候,是难得的大机会。他就动了心思。四爷选人,只要忠诚有能力,或者说只要忠诚不犯错儿,那就重用。他本心有点傻乎乎的,别的有钱人还在掂量观望,他一呼噜地捐了一大半家产,直接到兵部挂名了。这要他的胆子更大。官场上的一些习性他看不惯,四爷的做派才是他渴望的。四爷的为人也是他最敬仰的。可是四爷这样的身份,他哪里够得上?

在兵部混几年底层,光混时间了,处处要资历关系师生同年同门的,他都要绝望了。哪知道老天爷真照顾笨人,有一天在街头帮助人教训一个假死卖身葬父的讹诈,被抱着闺女溜达的十爷看在眼里。

十爷最是豪爽的皇子,不嫌弃他大字不识,不嫌弃他是捐官的,也不认为他年轻不会办事儿,他有机会就凑上去,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凑上去。

李卫觉得,跟着十爷已经够好了,别无所求了。

此刻有机会近前看着四爷,才知道,四爷和十爷的不同。都是一顶一的人中龙凤。但气度完全不同。李卫瞅着四爷给家里孩子买首饰的机会,再仔细打量两眼,也才知道十爷缘何对四爷这样死心塌地。

夏天的玫瑰、牡丹……冬天的菊花、山茶花……各有芬芳。四爷是一座巍峨山脉,十爷是一条奔流江河。四爷是大树冲天而长遮天蔽日,十爷是人间的英雄。

他的祖先们说,上天总是过一些年,赐予人间一些人杰。四爷和十爷都是人杰。而他都遇到了。上天如此对他,李卫想着想着,扔下一锭银子拎起来摊贩的一摊子竹叶青,拍开封泥一顿猛灌。

只有美酒烧胸,才能表达他的心情。

晚上弘晖回来小院子,带着人咚咚咚地跑着去找阿玛和十叔,发现十叔已经睡着了,打着小呼噜,看着是大醉。阿玛也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脸上微红,正披着衣服半坐在床前看一本书。

“阿玛,十叔和阿玛一起睡?”弘晖好奇。

“庄子上住的地方少,挤一挤。你那,和阿玛睡,还是和你小叔叔们一起睡?”四爷一抬眼,发现他精神抖擞的大眼睛,笑着问道:“困不困?”看向他的胖肚子,“今晚上吃了多,是不是不好睡了?”

弘晖立即双手捂着胖肚子吸小肚子,发现吸不进去,滚到阿玛的身上撒娇:“阿玛,好多好多好吃的哦。玛法买买买啊,玛法最好了。”

一眼看见今天白天认识的李卫,此刻跟在阿玛和十叔的寝室,铺床关窗点香的,和王之鼎做小厮一样,围着他上下打量着,奇怪得紧。

“李卫,你是官儿哦。”弘晖已经知道,每个人的职务不同。

“大阿哥,李卫是官儿,也是四爷和十爷的人,也能伺候四爷和十爷。”李卫打扫里面的地面,手上动作不停。

弘晖懵懵懂懂,再想想玛法今天的教导,又觉得,也对。

可是跟在身边的人是不一样的。他早早地就知道。胖孩子挺着圆滚滚的胖肚子,小大人地嘱咐:“李卫,你跟着阿玛和十叔,要尽心啊。否则弘晖要打你哦。”

李卫嘿嘿笑,出来里间走到他面前,一弯腰,瞅着面前的胖孩子恭敬地道:“李卫一定尽心。大阿哥要休息了吗?李卫照顾大阿哥休息?”

“嗯。”弘晖学着他阿玛的样子,懒洋洋地点点脑袋。一转头,又扑到阿玛的怀里:“阿玛,弘晖和阿玛、十叔一起住。”

第二天下午,再次泡温泉疏散筋骨,康熙心满意足地领着一家人和大臣们回来紫禁城,处理这两天积压的政务,命令张廷枢接任吏部侍郎,原来的吏部侍郎杜默臣,去兵部做侍郎。正好兵部的侍郎官要调外任。

外头西北风呼啸,宫人们穿的厚厚的缩着脖子处理这两天搬来搬去的用具、服饰等等。乾清宫里头温暖如春。西偏殿里间,康熙一身酱色常服盘坐炕上,五官放松,看着精神头挺好气色也好。太子和几个皇子、几位相臣、勋贵大臣……都坐在下首,还有因为春节进京的一些外派官员们,比如两江总督噶礼。

康熙用一口茶,右手挽着杯盖刮着茶叶沫,轻声感叹:“张廷枢是陕西人,陕西、山西……希望能因为朝廷的重视,要边境上的学风越发浓厚,出来越来越多的人才。”

一时静默。

山西人的陈廷敬,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明知道这都是皇上计划好,有其他目的的,还是带头,恭敬地笑道:“皇上仁慈,凡大清之地,皆沐浴皇上隆恩。”

康熙满意地点头。

“诸位皇子自从办差,朕听着,都挺好。出宫建府,住在外头,也没有闹出来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门下的人也都约束的挺好。各个衙门司府的官员们,反应都挺好。”看一眼明显锻炼出来几分的老十二,扫视一圈儿子们,目光慈爱,“还是要实际办差,锻炼书本上习学不到的能力,为朝廷分忧。”这道欣慰的目光落在老八的身上:“胤禩,你一直在理藩院?”

胤禩心里一突,站起来,微微弯腰恭敬道:“回汗阿玛,确如汗阿玛所言,儿臣一直在理藩院。”

其他人一听,面面相觑互相目询,皇上这是要给皇子们重新指派差事了?杜默臣一个太子铁杆,去了直郡王的兵部,八阿哥亲近的张廷枢,反而去了重要的吏部。户部、吏部,一直是太子的主要势力——皇上是要将皇子们的势力都打散?

帝心不可测。

太子沉默着。

其他人更不敢说话。

皇太子和直郡王、诚郡王……所有皇子都没有被皇上提及,却是八贝勒占了头筹。在座的,有替八贝勒惊喜的,有不服气的,有愤恨的,还有一股子酸劲儿,直直地对八贝勒扑面而来,不需要读心术,胤禩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康熙仍旧是聊天儿一般,有一搭没一搭的道:“胤禩做事细心,又素来是个贤明的性子,嗯,朕突然想到一个去处,十足合适于你,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便听康熙发话道:“广善库正好缺一个主事儿,你便去广善库习学习学,把广善库交与你这般细心之人,朕也好放心不是?”

广善库!

皇子大臣们的脸色一瞬间精彩纷呈,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停的闪烁着,一时竟变成了雨后彩虹,好不热闹,那股子酸劲儿更加旺盛,活脱脱要把乾清宫给醋淹了一般。

“广善库?”

“汗阿玛竟然叫老八管理广善库?”

“那是多大的油水啊!直郡王上次想要管理广善库,不是被汗阿玛给驳了么?”

“嘘……小声些儿,叫直郡王听见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的目光“唰!”全都盯在胤禩身上,便是连稳重如石佛的老七胤祐,也难得转过头来,目光紧紧盯着胤禩,似乎要把他看个透彻一般。

不需要言语,胤禩对众人的心思都有了解。

大清有一个特别的制度——“生息银”制度。而管理生息银的一共两个库,一是“公库”,其二便是“广善库”。

生息银说起来很拗口,或许许多人都不知生息银是做甚么的,说句大白话儿,其实就是后世的“借贷”。后世有很多借贷,花呗借呗所有人一定都不会觉得陌生,其实古代也有。生息银制度是大清朝廷发行的借贷,主要便是把帑银,也便是国库里的银两拿出来,借贷给有关人员,然后定期收取利息。

和之前四贝勒折腾的买床欠款,按期还款不同也有相同。这帑银借贷,也是有目的性的,借贷对象不只是面向朝廷官员,最大头的借贷对象是油水丰盈的盐商。生息银借给盐商,一来可以回收利息,高度利用国库里暂时用不到的活期帑银,二来也可以加大对盐商行业的监管和控制。从这两个方面来说,生息银在大清朝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生息银如此重要,管理生息银的公库和广善库自然也十足重要,能管理国库帑银之人,必然都是康熙眼中最值得信任之人,别管打理广善库的品级高不高,但实际地位必然是高的。

因而如此,诸位皇子一听“广善库”个字儿,不论是眼里还是心里,都流露出浓浓的羡慕和醋意。羡慕是羡慕广善库的油水和权利,广善库征收生息,自然要和朝廷官员、盐商打交道,人脉钱脉自不在话下;醋意是醋意康熙竟如此倚重与信任老八。

之前的好人缘都是虚的,这才是有点实际的。牵扯了利益捆绑,才有真实的关系。

胤禩眼眸微微一动,其实他本想婉拒的。他上辈子也管过广善库,这辈子也插手帮助一些。因为广善库之前归裕亲王福全管。如今裕亲王病了,他也没想到,康熙还会再交到他的手上。广善库是银两支出,又要与老奸巨猾的盐商打交道,一听便知道是个费神费力的差事,说实在的,这符合胤禩的性格,但问题是,雍正啊。

有混账雍正盯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若是敢有大动作,得罪那刻薄寡恩的雍正……他都不敢想这辈子能不能混到雍正登基。

可是,眼下的情势,若是他不领旨谢恩,便算是推脱一句话,在这些皇子们眼中,岂不是变成了虚伪,得了便宜还卖乖?康熙也会对他有意见,认为他有了好差事也不敢接,扶不起来。

胤禩稍微思量,一抖马蹄袖,单膝跪地,回话道:“汗阿玛隆恩,儿臣诚惶诚恐,必然尽心竭力,以报汗阿玛和朝廷。”

四爷从小汤山回来,去府邸看看,听留守的金常明等人汇报事情,回来郊外的庄子上,已然入夜。本该燕歇,然小厮王之鼎来报,四爷左右辗转难寐,心中反复思量着,老八有了好人缘,还被指派到诸位皇子抢破脑袋都挤不进去的广善库公干。

难不成……

四爷坐起身来,披着披风穿着鞋子望着窗外的雪压梅花,菊花一排一排争艳,微微的冷风吹在脸上,各种花香扑面而来,四爷望着花影重重,若有所思:老父亲,是在制衡?

门口传来轮椅的骨碌声,苏培盛进来,小声道:“爷,邬先生来问,爷睡了没有。”

四爷笑了笑:“要邬先生进来。”

王之鼎服侍四爷穿了见客的衣服,苏培盛推着邬思道的轮椅,四爷抬眼一看,邬思道进来,脸上一点困意没有,笑哈哈的。看样子也没有洗漱,身上还是白天的衣服。

四爷知道他不能受凉,关上窗户,吩咐苏培盛:“去拿来脚炉和手炉给邬先生,再来一碗热汤。”

两个人各自端坐茶几的一侧,邬思道笑道:“四爷,刚是在窗边看花?”

“正是,先生也在看花?”

“花儿好看。一朵牡丹艳冠群芳,一朵玫瑰香压群英,要百花齐放,才是繁华热闹。”

四爷换了一身石青色,素织暗花纹的常服褂子,褂子通体没有第二种色彩,深沉的颜色衬托得他皮肤白皙,气质稳重,端端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此时此刻,君子如玉一般的四爷,马蹄袖挽起来,显得利索,因着常服褂没有腰带,宽宽松松的颇有宽袍大袖道袍的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