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一睁眼,对身边添加的另一个大宫女道:“昨天宴会的事情有点蹊跷。去查查今天的几个常在答应的底子。灵答应,……去查,但不要管,且任由她嚣张。”
“奴婢明白。”
皇贵妃要去查一查,这个灵答应,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是赫舍里家,还是当年赫舍里皇后身边的旧人,要培养这么一个人,总不能不露一点痕迹吧。
这一日傍晚,八贝勒硬拉着八福晋一起,给四哥的几个孩子送来一些外国小孩的玩具,跟着迎出来的四嫂来到正院门口一看,正屋里头,六弟妹也在,笑着看书画画儿,屋里正中弘晖在翻着书本儿,教导大点儿的弟弟妹妹认识书里的瓜果图片:“茄子!”大格格和二格格很快地跟着喊“茄子!”弘时手伸在嘴巴里,流着口水跟着嫩嫩地喊:“茄子!”
两个小点儿的孩子,打扮的红通通的毛茸茸的,养的白白胖胖的,都在玩迷宫帐篷,爬来爬去的忒是快速。爬出来了快乐地喊着:“额涅!额涅!大哥!大哥!”
四福晋和弘晖一抬头,扬起来大大的笑容:“在那。”
于是,两个孩子爬的更兴奋了。
这要他不由地笑了出来。
八福晋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满地爬的孩子们。
这样的情况不适合给孩子看见。四福晋、六福晋、因为看见她跟着难得的出门了,都是惊喜。看见她妆容精致,却是因为看见孩子们强撑的那股气一卸掉,神情萎靡,整个人低着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由地心疼。
安静中,四福晋拉着八福晋的胳膊,温声道:“八弟,你四哥在后头书房那。你六哥也在。我和六弟妹陪着八弟妹说说话儿。”
“谢谢四嫂和六嫂。”
八爷拱手行礼,对四嫂只有“大恩不言谢”了。
望着四嫂和六嫂带着福晋走进去的背影,八爷转身,抬脚,去后书房,找四哥。
穿过两道门,走过长长的走廊,过了一个池塘和小竹林,一眼看见那隐在假山花木中的清净小四合院。冬日里大多数花木凋零,可是一路上散落的菊花、梅花、桂花盛开,冷香扑鼻,要人心旷神怡。
院子里,守门的小厮殷勤地请进来八爷,八爷进来偏殿一看,四哥正在和邬思道在屋子中间下棋,昏黄的夕阳光从窗口落进来,落在他那完美线条的侧脸上,给他的凌厉冷峻晕染一层温和,如同白天里他的惫懒一般迷惑人。
八爷呆呆地看着。
邬思道等四爷落下一子,一转头见到他,愣了一下。
一天,八贝勒整个人迅速成长了一圈,人明显地沉郁了。
四爷一抬头,也看见了他的模样,叹息着道:“八弟这一天下来看着清减了不少,要好生保重自己,这些日子都要受苦了。”
八爷微微低着脑袋,一撩袍子在小厮搬来的绣墩上坐下来,苦笑道:“弟弟一直以为自己心性还强健,可只一天便不济了,当真是不中用!”
四爷的目光重新落在棋盘上,温言道:“家里是休息玩乐的地方,还是要常出来走动走动。”
这说的是八福晋了。估计是经过这件事,四哥听说自己福晋最近的颓废了。八爷双手捂着脸,低低道:“弟弟也这样想,今天下午福晋去宫里请安,刚和弟弟一起来了,在正院里,和四嫂、六嫂一起说话儿。”
四爷点点头,八弟妹在家里呆了这些日子,能自己走出来,很好。
“四哥,六哥那?”八爷问。
“在隔壁屋里画画。”
苏培盛搬来一个小桌子摆上茶杯和点心碟子,八爷用一块菊花糕嘴里也是一股苦味,放下点心以手掩口低低咳了一声,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样子:“弟弟劫后余生,也是这样想的。”他的声音更低,“弟弟出来,倒也不敢有人说三道四,只是福晋她……”八爷的每一道眼睫毛中都掩藏着担忧和恨意,哑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四爷捡着棋盘上的棋子装盒,淡定道:“你心知肚明,八弟妹会被人说三道四也是因为她是你福晋,而你帮了四哥的缘故。四哥一直谨慎着,多少双眼睛盯着只等拿错处。没想到他们找上你福晋。”四爷的语气中颇有愤怒隐忍,“若不是四哥思虑不周,也不会牵连了你与八弟妹了。”
八爷一抿唇,冷声道:“四哥这话重了。四哥做的事,是正经事情。正经事向来得罪人,偏汗阿玛护着。旁人怎能不嫉妒生怨?他们愈是要打击四哥,愈是显出四哥做的事情的分量。”
四爷微带着沉着的气息,缓缓道:“四哥担心八弟和八弟妹。今天去见了汗阿玛,怕的是事情越演越烈,拼得受一顿责罚也是要去的。事情闹得这样大,连去世的人也拿出来说嘴,四哥即使有了眉目也是无计可施——好在汗阿玛顾念。”
八爷默默听着,骤然牵动唇角,露出一抹寂寂的冷笑,道:“是啊,灵答应风头正盛……连带着皇额涅也要避让了。”他的冷笑只在一瞬,很快又恢复为平日温润如玉的笑容,“四哥,弟弟会谨记教训。”
四爷挑起来一边俊秀的眉毛,意味深长道:“这个教训不仅八弟要谨记,四哥也会牢牢记住的。”
八爷望着正院的方向,怅然道:“那么福晋……”八爷信任混账雍正的实力和能力,但他担心混账雍正算计心起来,完全理智,万一也炮灰到自己和福晋头上?随即他又苦笑,他真是惊弓之鸟了,四哥不屑于这样的手段。
四爷微笑安慰他,“你放心,这个事情还没有过去,但有亲友们帮着,你四嫂开解着,都会好起来。”八爷点点头,默默起身告辞。彼时残阳如血,在重重殿宇的间隙里投下灼艳的光影,八贝勒悠长的身影便在这血红里慢慢被拉得愈来愈长。
后书房里头,棋盘撤去,苏培盛进来收拾茶杯,掌灯,屋里还是只有四爷和邬思道两个人,对坐品茶。
“形势已经严峻了。”邬思道的语气结了冰一样冷酸。“四爷,这波流言被暂时打压下去,但只是一个开始。八爷没有孩子是事实,这个也不是今天就有明天就有的事情。一旦下一波流言起来,八爷被打击,大爷那边的势力将会大大受损。而八爷、大爷和您……四爷,”邬思道很是担忧:“皇上是英明之主,身为英明之主的皇子,首先一条就是友爱兄弟,处理好兄弟之间的关系。”
“先生是说……?”
“太子位置不稳。”邬思道叹息道,“君臣相疑,父子相疑,兄弟相疑,不是国家之福。而太子乃是国本之一,皇上年纪大了,想求稳定,轻易不会考虑废太子。皇太子的地位稳固,却一直担心其他皇子们竞争,这次打定了主意,要其他皇子们自己争斗起来。……这是遇到高人指点了。”
四爷惊讶地望着邬思道:邬思道还真是见微知著。可惜他不知道汗阿玛对皇太子的感情之深。即使汗阿玛不惜要动摇国本废太子,也顾念父子情意,皇太子还是汗阿玛的第一选。
良久,四爷才道:“大哥今天来说话,大哥的脾气暂时不用担心,但爷必须尽快从根本上解决这次的事情。……自从汗阿玛打压索额图,皇太子的势力大不如前,但他还是大清的储君。恐怕是有些小人从中作祟,离间皇帝太子也未可知。”邬思道一笑,说道:“四爷,太子之危,危若朝露。其根由很远了。远到康熙二十九年皇上西征,生病回来,太子流露出来的高兴。康熙三十六年皇上西征,太子留守北京处置后方军国重务,肆无忌惮。前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纠集一干大臣,要扶太子登极,置皇上于太上皇地位。东窗事发后,索额图被圈禁高墙,虽说保下了太子,这种父子惨变,难道皇上毫无芥蒂?那皇太子那?除了想要尽力拉拢儒家士绅们文官们以外,他更会有其他的动作去保证自己的地位,再次争取早日登基。那位灵答应,要培养出来需要花时间,而熟悉赫舍里皇后言行气质的人也不多,可能是索额图培养,但送进宫之前,太子一定知道。顺水推舟、借机布局……不管哪一样,都是针对他心中的竞争对手——皇上和其他皇子们。邬某只担心,这样偏于妖气阴柔的计策,高明归高明,但不是一个正统的幕僚能想出来的。”
四爷双手端着札古札雅木质奶茶配套碗的两个小耳朵,慢慢地用着、思考着。
用了几口奶汤,咀嚼着邬思道的话,四爷叹道:“皇太子的身边,各色人才都有。他本就喜欢不大正统的人才。”
邬思道摇头,眼里的一抹担忧越发浓重:“四爷,这之前可能单纯是皇太子的爱好。但目前,不确定了,可能是为了迷惑世人眼睛。——当年皇上册封皇太子,不符合满洲军功集团的利益,因为皇太子的人选一直是公选的。而本来很高兴的儒家文官集团,在要求皇太子出阁读书,皇上拒绝后,也开始动了心思。皇上用心良苦,两位维持平衡,给太子找索额图跟着太子,找王剡等江南名望士绅做老师。到皇太子十二岁出阁读书,皇上不断给皇太子打造名声,两方人都接受了,却是因为皇太子长大了,皇太子本身的问题,家国天下、皇太子和皇上的矛盾,暴露出来。这次皇太子出手,一是要打压八爷,更要破坏四爷在兄弟中的友爱形象,勇于担当的形象。”
四爷静默。
一旦他这次被打压,被剪掉兄弟们的助力真正孤立无援,老父亲估计也会大失所望。兄弟们也不再信任自己的能力了,之前的精心布局营造的优势,都没了。
八福晋被流言中伤,八弟若出面求老父亲,那是懦弱无能。他能去求老父亲,这是友爱兄弟,因为八福晋是八弟重视的人,且关系到皇家的体面。可是其他的,必须自己面对,也是考验吧。
他越想,心头突突乱跳。又想到自己素日在众人眼里凶神恶煞的模样,今天的一连串事情,不一定有几波人趁机出手那,禁不住拭了一把额头冷汗。许久,方叹道:“先生言语精辟,今夜胜读十年书。不过,……国本事情毕竟没有发作,总要设法挽回。爷和皇太子是手足、君臣,这个当口万不能落井下石。”
“这话对。”邬思道点点头道:“皇太子占据名分大义。但,凡是尽了人事,还要看天命。如果太子能洗心革面,改弦更张,或者能回天心,就这样下去,三年之内如无废太子之事,四爷摘了我眸子去。”四爷激动得站起身来,在地下快步踱着,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叹道:“没想到爷辛苦折腾出来的,整顿矿场和办学,他领着反对大臣们开始折腾!汗阿玛还冷眼看着,掐着日子,磨盘就夹着爷的手,爷还不能喊疼!”
邬思道怔了一下,看着自己轮椅上的腿,因为这件事变的残废的腿,问道:“四爷能不能劝劝太子,请太子顾全大局。”“你不知爷这二哥!”四爷望着窗外花影重重,嘘着冷气道,“看上去孤傲,其实最是撇得清,得罪人的事情从来不沾手。他还拧巴得很,越是说多,越是和你对着干。”邬思道迟疑了一下,将茶杯轻轻放下,突兀说道:“矿场不能天天停下去,理藩院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但眼下至关紧要是,解决八贝勒和八福晋的事情,……”
“先生是说,如果爷没有在办学的议论声中解决这件事,等谣言再起来,爷再厚脸皮也不好去求汗阿玛?”
“正是。”
四爷倒吸一口凉气:“爷要高斌、饽饽、王之鼎等人去查太子二哥这三个月的踪迹,希望有所得。”
邬思道转起来轮椅,至门口望着外头的黄昏落日,良久才道:“四爷,我在给索额图府上的时候,帮皇太子出主意的时候,和他们的人有打交道,我听说,索额图和皇太子在外头都有很多庄园。”四爷惊了一下,回头郑重道:“先生,过去的事情,若不想提,便不提。我们等消息。”
“不是。”邬思道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有些事情,说出来更舒坦。”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托在手上,说道:“四爷,请看!”
四爷凑了一步,却见邬思道掌上托着一个杏仁大小的物事,碧幽幽亮晶晶,在夕阳下闪着五彩莹光,正是一枚宝石,因道:“这是一枚祖母绿,……”
“这样的水头和个头,一枚价值五万两银子。”邬思道笑道:“我共有八枚。都是索额图和皇太子给的。皇太子赏赐人,赏赐珠宝,手头宽宽绰绰的……”四爷听了心下暗自骇然,问道:“哪里得如此巨款?”邬思道收好宝石,说道:“天下无主之财多得不计其数,皇太之尊,自然有无数手段。”
四爷没有答话,只用询问的目光盯着邬思道。邬思道悠然说道:“这套富贵拉拢人的手法,对于喜欢富贵的人很有用。只是,这天底下,能要一个男人送珠宝的,除了下属,更是相好的——”
“先生推断完全正确!”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娇笑声,四爷和邬思道都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一位老僧穿着土黄布衲、皓眉白须飘然步入。见这和尚进来,四爷笑道:“坐下用茶说话。”这和尚一揖而坐,笑道:“先生莫怪,我有传音之法,从这里说话,我在月亮门也听得清楚。”
“饽饽姑娘好。”邬思道听出来声音,略一致意,安祥地说道:“姑娘的易容之术高明。”
饽饽笑着,很是骄傲地看一眼四爷,发现四爷躺在窗边的躺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初降临的夜幕。
苏培盛进来送茶,再去点燃一盏蜡烛,照的屋里更亮堂。饽饽坐下来用一口茶,缓一缓嗓子的饥渴,苏培盛看见了,问道:“姑娘,用了饭了吗?想要吃什么?”
“没那。苏管事给我一面炸酱面就好。”
苏培盛下去传膳。饽饽因为四爷平静的俊脸,勉强控制自己砰砰跳的心脏,发现邬先生那双眼睛闪着光,好似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一般,暗自庆幸自己此刻的装扮遮掩一二。
“爷,我一直在外头打听消息,听说今天一大早,太子殿下去了西郊的一个庄子,还听说太子殿下最近经常去这个庄子,我就化个妆去庄子上打听,是这两年新建的一个园子,在外头看就老漂亮了。据说里头园中园的云锦园,住着一个绝色美人,雌雄莫辨。听人说,经常有小太监去送唱戏用的舞衫歌扇、翠羽金钿等物。再根据庄子里运出来垃圾里的胭脂等物判断,是一个年轻男子,唱戏的男子。我本来要混进去打听的,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太监何无用出来了,太子爷也紧跟着出来了,就不敢了。”饽饽的假脸上露出来一抹惊恐:“四爷,我离开的时候,路上遇到庄头的儿子驾牛车,坐着牛车说话,他说,主家是京城的贵人,这样的园子,好几个那,每一个光是修建就花了四五十万两银子,不算里头维护费用,养着的人的花费更大。这是庄子的具体地图。”说着话,她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
四爷接过来看一眼,递给邬思道。
邬思道拿着纸张揣摩。
苏培盛端着托盘进来,一碗面,一份荤素俱全的拼盘,后头紧跟着响起一阵脚步声,咚咚咚,还大声地喊着“阿玛。”
四爷不禁一笑。
弘晖带着三个弟弟妹妹进来,笑着喊:“邬先生。”一眼看到这个面生的老和尚,奇怪地多看一眼,弘时喊着:“大哥,和尚。”大格格歪头看着,嫩嗓子喊:“不一样的和尚。”
确实不一样。弘晖学画画,知道看人要看人的眼睛,这双眼睛,不是家里性音大师的眼睛,更像是额涅婶婶们姨姨们姑姑们的眼睛。
饽饽给他们浑身僵硬,无端的紧张。
“阿弥陀佛。几位小主子好。”
弘晖看一眼弟弟妹妹们,一回头一起大声喊着:“不一样的和尚好。”
饽饽:“……”
邬思道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苏培盛早躲出去喷笑了。
四爷保持微笑。
但见弘晖在奇异地看一眼这和尚,一转身,领着弟弟妹妹到阿玛的跟前,抱着阿玛的胳膊撒娇:“阿玛,去沐浴啊。”
“好”
一个小阿哥两个格格一个扑到阿玛的身上,奶声喊着:“阿玛沐浴玩水”
“好”
四爷亲亲四个孩子的小脑门,一只手抱着身上的一个闺女一起身,眉眼一起笑了开来:“我们去沐浴了哦”
“沐浴了哦。”
四个孩子一起喊着。四爷交代一声:“邬先生和大师稍等。”领着他们慢吞吞地走着,出去了后书房。夜色下的身影修长,温柔且强大。
饽饽目光幽幽地看着四爷的身影,四个小胖墩的小身影,竟是有点痴了。
“阿弥陀佛。”蓦然一声佛音响起,性音和尚从门口进来,面容慈悲,目光了然。
饽饽赌气,一转头,坐到茶几边,捧着面碗大口用饭。
邬思道轻轻摇头。
性音和尚又是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四爷带着两个儿子沐浴玩水,每次都开心的忘记时间。四福晋领着四个闺女沐浴玩水,每次都是折腾到筋疲力尽,因为她自己也要练习游水,刚学会狗刨和蛙泳。
等一家人玩水出来,四福晋先收拾好自己和闺女,再去喊那父子三个,等到一家人都收拾好,送六贝勒和六福晋抱着弘时离开,四爷和四福晋给儿女们讲故事,候着每一个睡着,过去大半个时辰。
四爷送福晋回来寝室,简单地交代:“汗阿玛答应要弘晖在家里上课,只是一个月有半个月要去无逸斋。”
四福晋眼睛一亮:“这个情况好。”既不耽误和家里人保持感情,还有无逸斋学习的名头。
却是四爷摇摇头:“去哪里上课,他都是他自己。福晋着相了。”
“……”
四福晋憋气,知道自己若是表现对无逸斋的向往,难免误导儿子的认知,红着脸轻声道:“知道了”
“乖。福晋先睡。”四爷抬脚要走。四福晋一把拉住他的披风,眼含担忧:“王之鼎和爷说了吗?八弟妹?”
“王之鼎简单说了说。福晋放心。”四爷安抚地拍拍福晋的肩膀:“乖,早点休息。”
四福晋忙又喊着:“看天气,可能夜里要下雨了,爷穿上防雨的斗篷。”
四爷伸胳膊,四福晋在衣柜上抱出来一个新作的斗篷,细致地给他在脖子下系上带子。
“谢谢福晋。”四爷捏捏福晋的脸颊,抬脚离开了。
四福晋知道他事情多,送他到门口,男人修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四福晋看着,一直到看不见了,那身自己亲手做的大红羽纱面白貂皮鹤氅,也看不见了,还是痴痴的。
等到四爷再回来后书房,果然刮起来阴风阵阵,看着真要下雨了。四爷看见众人散坐着,高斌和王之鼎都回来了,两个人起身给他行礼,含笑点头。发现众人都看着他刚换上的衣服,摸摸鼻子:“新衣服。”
“噗嗤。”一屋子的人都笑出来。府里的格格们都喜欢给四爷做衣服,四爷又是体贴人劳动的,收了衣服就要穿。
大红底子绣金五彩团花纹样出风毛无袖圆领袍、大红绣金腰带、白底大红绣金马蹄袖圆领夹袍、白色亲领,腰上的柳黄五彩刺绣荷包,绣钩藤缉四合如意暗云纹鹿皮靴,罩了一件大红鹤氅,不显得红的热烈倒是多了几分孩子气的顽皮活泼。头上罩了绒布暖帽,帽子上抹额的红宝石和一身大红相映成辉。再加上轻盈行走间隐约从袍子开衩处露出来的雪青裤腿,眼若秋水,清澈含情,唇若仰月,温柔带笑。好一副风流倜傥、多情天生的年轻公子,通身一派天家贵胄的尊贵精致。
“高斌、王之鼎说说。”四爷躺在躺椅上,懒懒地开口。
众人纷纷回神,都在心里喊:四爷您一开口,气氛就没了。忍不住再看一眼,面若明月,辉似朝日,色若莲葩,肌如凝蜜,……的宝相美男子,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能骑乖劣马,爱放海东青,……的高大奇男子,他就是一根木头,还是懒得出奇的。
怪不得人都叹惋说,四爷皮相是极好的,其聪俊灵秀干净之气,在万万人之上,可惜啊可惜。
四爷听着外头的风声:“是不是有点冷?苏培盛,关上窗户。”他自己起身,将躺椅换一个方向,对着众人。
苏培盛关上窗户,屋里多了一份温暖静谧,也多了一份严肃和凝重。
高斌面容一肃:“四爷、诸位,我这里查到的,是京畿地区,太子殿下名下的庄子园子,包括能查到的,挂在其他人名下的庄子园子。其中有三点特别醒目,就是这两年,太子爷的开销明显大了很多,有理由怀疑,太子殿下从索额图身上继承了财产,或者有了金矿一类的收入。其二,在小汤山近春园中的女子,有近五个月的身孕。听庄子里仆人说,那女子扔着金银珠宝玩儿。其三,西郊还有一个园子,云锦园,也是太子最频繁去的地方之一。太子爷住在宫里,出门不方便,大约六七天出宫一次。这两个园子是他最经常去的。”
其他人记起来邬思道手里的宝石,都看向邬思道,邬思道轻轻一叹。再一起看向四爷,四爷眼睛半合,神情安然,右手慢慢地转动菩提佛珠串儿,颇有宝相庄严之感。
王之鼎沉声道:“四爷,诸位,我去查了灵答应的身世。她家本是不在旗。她儿时,父母去关外投奔亲友,其父在索额图岳父府上做文书。索额图福晋有一次回去关外探亲,一眼看到了这小女孩,带着回京,想办法给进去镶黄旗包衣。据说索额图一开始不答应,但是索额图出了名的怕福晋、耙耳朵,最后答应了,还给了她父母在府里安排了好差事。到索额图被圈禁抄家,”王之鼎声音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