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滚了。汗阿玛。弘晖在宫里住着。”四爷麻利地滚了。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气得慌,不光逼着刘声芳给胤礼开方子,还要弘晖住在宫里头,对几个大臣怒道:“老了,朕就想享受几天含饴弄孙,可你们四爷蹬鼻子上脸,朕变成给他看孩子的了。”
几个大臣都笑,几位老师也笑。
已逝的佟国纲的二儿子法海笑道:“皇上,四爷就一个孩子,疼着多一些,想要孩子跟在您的身边享受福泽那。”
“嘿。”康熙摸着胡子,无奈:“朕这么多儿子,幸亏只有他厚脸皮做得出来。”
那可不是?皇家那么多孙子,弘晖阿哥才这么大点儿,脸皮不够厚真做不出来。
四爷找梁九功说了情况,梁九功找出来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吩咐小太监送给太医院,保证道:“四爷您放心,奴才一定盯着十七阿哥的用膳情况和睡觉情况。”
“嗯,切记吩咐伺候的人注意要他安心,不能烦心和操心。你们十七爷,才多大的人就是操心的性子。”
“四爷,奴才都记住了。”
点点头,四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有点重。
梁九功看着四爷的背影,满心疑惑这个“拍拍”的意思,想不出来,低头一看手里的单子,心想,十七阿哥能受到四爷的关注,也是他的福气了,一天两千两银子的药膳,十万两银子只够吃一年的,这不光是福气啊,还是天大的福气。
四爷在宫里转了一圈,抬起手腕看看时辰,马上午时了,待要去工部午休,一个陌生的小太监匆忙跑来,惊慌失措的。
“四爷,四爷,您快去看看。御花园,御花园。”
四爷甩开轻功就跑,还没到御花园,就听到熟悉的压抑的哭声。
到了一看,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围着十六阿哥呜呜地哭着,看见他来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不怕不怕,四哥来看看。”四爷上前一看,十六阿哥躺在地上,脸白的吓人。从荷包里掏出来一枚救命的药丸子,撬开嘴巴给服下,嘱咐道:“我带着他去太医院。”抱起来用右手护着他的心脉,直奔太医院。
两个弟弟在后面跟着跑,一边跑一边哭。
四爷抱着十六阿哥飞奔到太医院,太医院的人都吓到了。
几个精通儿科的太医匆匆赶来,施针救治。
后面跟来的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人来了,围着四哥还是“哇哇”地哭:“四哥,四哥,哇哇……”
“不怕不怕啊。四哥在那。”四爷听出来哭声里的恐惧,哄着两个弟弟,试图要他们安心下来,可是很显然,八岁的胤禑和五岁的胤礼,都吓坏了,小手抓住他的衣襟,哭得声泪俱下,整个人都是一抖一抖的。
一直到一个太医学徒出来说:“四爷、十五爷、十七爷,十六爷的身体没有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因为两个小阿哥的哭声,红肿的眼睛,四爷的暗示,后面的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胤禑和胤礼听了他这话,果然人放松了一点,“哇”的一声一起抱着四哥嚎啕大哭。
这般哭出来了。四爷总算放了心。
十六阿哥用了药,躺在病床上睡着了,脸上肿起来一块,高高的,馒头一样。
人没事,救命的药丸子护住心脉,只是他被吓得狠了,严重地伤到心神,在睡梦中会惊惧地起身,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四爷一直守着,遇到他在梦里哭喊抱在怀里安慰着,夜里胤禑和胤礼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睡着了,他趴在床边打盹儿休息一会。
暂时还没有人敢去告诉康熙。
听说消息的梁九功悄悄地来看了几次,伺候康熙睡了,再过来一趟,看着四个皇子阿哥睡着的脸,拿着一个厚毯子给四爷盖上,心里轻轻一叹。
十六阿哥胤禄的左边耳朵,会有一点听力的问题,目前太医们还不敢确认具体情况,只能尽量照顾着。
十六阿哥,是被太子打的。
猛地一个耳光,太子打小练武的力道,又是气急败坏没有控制的情况下,再加上十六阿哥六岁的年纪,完全不防备,当时就被打的昏了过去。
太子没想到会这样严重,出了气,抬脚就走了。
同在御花园摘花,见到太子的身影,本来要过来给太子行礼的胤禑看到了,吓得六神无主,哭也不敢大声哭。
还是路过御花园的胤礼,吩咐一个稳重的小太监,去找他四哥来。
第二天上午,几个太医再次会诊,确定十六阿哥被打的严重,近期半边脸面瘫、头痛、头部肿胀、恶心呕吐、吃了药就吐等等情况会很频繁,后面好了,耳鸣耳聋也是一定的,只能尽力缓解了。
暂时不敢要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知道,更不敢要十六阿哥知道。四福晋派苏培盛送来吃食和衣物,四爷哄着两个弟弟回去东三所洗漱换衣服,哄着胤禄用了药,等他睡着,赶紧地收拾自己。
八贝勒胤禩匆忙赶来,看见他躺在小榻上睡得香甜,苏培盛打着手势四爷睡着了,轻手轻脚的,也不忍心打扰他。
走到十六阿哥床前看看这小子凄惨的模样,不由地心疼一咪咪。一个小学徒来诊脉,说是发烧了,不停地用冰包冷敷着脸。吩咐自己的小厮王柱儿去找来脉案看了两眼,看得他越发皱眉。
下面的几个年幼弟弟,包括刚出生的十八阿哥,十六阿哥的身体最好,人也聪明,老师经常夸他数学好,音律好。康熙难免多喜欢几分。
宠的他有点飘了。正好因为自己的动作,太子心里头火气大着那,不知道怎么骂江南文坛的人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见到了这哥俩:被李煦推上来,外祖父在曹寅手下做县令的曹寅一系皇子,新仇旧恨的,肯定有火气。
太子不是忍气的人。
十五阿哥打小被德妃养的老实巴交的,但十六阿哥飘起来的态度……
太子这一巴掌下去,哎……
床上的十六阿哥模糊醒来,又好像没有醒来,牙关紧咬全身抽搐着,睡梦中的四爷一个腾跃起身,鞋子也没穿跑过来迷糊着来哄着:“十六弟不怕不怕。”他才稳了下来。
八爷看着四哥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心疼道:“四哥你睡一会,我来守着。”
四爷拍拍他的肩膀,人躺到小榻上,闭眼就睡。
八爷给四哥盖好被子,自己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十六弟。
上辈子,胤禄也是因为太子的一巴掌,变成了半个聋子。
这辈子,四哥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他以为很多事情都变了,也没在意,没想到要他又挨了一巴掌。八爷这么一想,对十六弟还是有点愧疚的。毕竟太子对江南这么大火气,有他的成分。
八爷记得,十六弟在雍正和乾隆两朝都颇受重用,担任一些重要职务,还曾食亲王双俸。除了老十三和老十七,就是他了。但是他吧,真就是不能宠着的人,一宠就飘起来。老十三和老十七相继去世,显摆出来他了。弘历那小子可不是他四哥,知道他的脾气时不时弹压弹压。正好借着打压他杀鸡儆猴。叔侄两个矛盾重重,胤禄犯拧巴,伙同老十二、宗室皇亲们,在乾隆四年,一起卷入“弘皙逆案”而被处罚,被停亲王双俸,罢了官。后来虽再次启用他,已不像之前那么受重用了。弘历对他的最终评价是:“惟务取悦于人,遇事模棱两可,朕看王乃一庸碌之辈。”意思是说胤禄只是个遇事装糊涂的废物。八爷做鬼的时候看见过这小子老了混吃等死装糊涂的模样,好在那时候还活着的叔伯不多了,弘历也顾着天家和睦的面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安心养老了。这些人也记着了,弘历看着和气那手段比他们四哥还无情真乖了,混一个老年安稳。
八爷不禁摇头。
要说这小子后来有那么一个评价,也是因为太子的这个巴掌吓得。
整个心理阴影了一辈子,唯唯诺诺的,胆小怕事。雍正在的时候,他知道他四哥顾着他,还能有胆气将分派的差事都做好。雍正一去世,就没有分寸了。
八爷眯了眯眼,估摸着,康熙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太子知道了,可能也不会放在心上,还会骂四哥小题大作,骂胤禄装病讹诈。
一个贵人生的皇子,谁会在意那?
康熙知道了,也就骂太子几句,还能怎么着太子了?
可是……滴水石穿啊。八爷眼见叶桂端着药碗进来,起身接过来,叶桂和小学徒一起扶着十六阿哥半坐着,手法利索地撬开十六阿哥的嘴巴,八爷一个猛灌,紧跟着快速给他顺着背,好歹要他咽下去。
十六阿哥被药汁子苦的微微醒神,头疼发烧要他认不清人,口中小声地嘟囔:“四哥,你去休息。”闭眼,又睡了。
叶桂因为小小的孩子受这份罪,很是叹气:“还要熬着两天,退烧了才能回去阿哥所。”
“爷和四哥轮流守着,你尽管用药。”
叶桂用手指着左耳朵,做一个闭嘴的动作。八爷表示明白了,将手里的脉案给他,看着他领着小学徒退出去的背影出了一会神,看见床头柜上有一本书,知道是四哥在看的,拿起来翻翻,勉强从图片里认出来,这是本解剖学的医书。
摇摇头,要王柱儿给他找来一本新出的话本子《梼杌闲评》翻看着。
天启宦官魏忠贤与明熹宗乳娘客氏互相勾结乱政、篡权。其文笔皆深极哀痛,血透纸背而成者,豪侠义气、温柔多情又耳软心活,且又狠毒、贪婪的魏忠贤,要八爷看得感触颇深。
现在朝堂上,又有清流文臣提出来,将京城西山碧云寺后明太监魏忠贤墓及碑二座扑毁,大骂魏忠贤误国害了大明……眯了眯,不知道这次汗阿玛会不会答应。
他正琢磨着那,梁九功进来了,热情地给他行礼,和太医小学徒打听十六阿哥的情况,听说是半聋,还有一点点听力,稍稍放了心。
心里还在琢磨着四爷的那个“拍拍”的意思,四爷在睡觉,他正好有时间,就坐下来和八爷聊天说话等着,一眼看到他手里的书本,惊愕。八爷笑笑,故意翻开其中“辣眼睛的对食”一节给他看。
吓得梁九功魂飞魄散。
靠近八爷,压低了声音道:“八爷,奴才哪里敢有这个想头?现在皇上管着后宫严格那。乾清宫里头的宫女越来越少了,估计今年就要送走完了,只要小太监伺候。皇上还规定,以后宫女们夜里出来,必须两个人一起那。”
八爷给他一个纳闷的眼神。
梁九功脸上带着后怕,食指竖起来:“前一阵子,有一个宫女,在……请安的时候,眉来眼去的。还查出来,她朝外头送消息什么都送那。奴才管理不严,也被皇上罚跪一夜。”
“……”
八爷举着书本,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做出一个碧云寺的口型。
梁九功气得差点跳起来。
这帮子文臣就是爱找他们宦官的麻烦!
怪不得四爷拍拍他,这是提醒他最近小心点那。
梁九功气得白了脸,一低头,再看这本书,更气。
这些文人的一支笔,妖言惑众胡搅蛮缠,魏忠贤都死了八十多年了,还要将明朝灭亡的罪名挂在宦官们的身上!
八爷安慰他:“这书本不会刊印,全国的市面上也只有五百本的手抄本。”
五百本也要梁九功够气的了,跺跺脚,指指心口,哭诉道:“八爷,奴才们冤枉啊。哪一群人没有好的坏的啊,怎么就骂奴才们那。”
“也不是全骂,也写了优点的,谁没有优点缺点?算是半个史实的客观。”八爷给他一枚很是公正、“看热闹”的小眼神。
“八爷哎。”梁九功哭诉着,可他还真拧巴上了,眼睛一转,身体前倾,嘀咕道:“八爷,奴才听说,那时候多亏了魏忠贤从江南收税,那要不天启时候朱家皇家就要要饭了,所以这些人就爱骂他。八爷,您可千万小心那群人,他们名下的土地铺子多的说出来吓死人,都是瞒着不交税的。”
八爷牙疼。
“爷谢谢你提醒啊。爷可不是你们四爷,有那个胆子。”
“八爷,四爷也需要您帮衬着那。四爷做事直白,得罪人,正好需要一个唱白脸的。”
“……梁总管,你行啊。这你也懂?”
“嘿嘿,奴才天天跟着皇上,多少学一点儿。”
“爷知道你的好意了。”将来你们四爷会丈量土地的。“现在刚罚一批贪官,暂时不能动了。不过你放心,谁犯了法,都有因果。”
“那是。老天爷都看着那。八爷,奴才谢谢您,奴才先走一步。”
“去吧。”
梁九功赶紧地回去擦擦屁股,八爷继续翻着书。
四爷睡得很沉,整整睡到下午太阳西落,他才醒过来,
打着哈欠,看窗外太阳都落下去了,顺手接过来毛巾擦擦脸,醒了神。
一抬头,发现递毛巾的是胤祥,胤禵正端着一个托盘:“四哥,先喝口水。”
四爷迷瞪眼,端起来茶盏漱漱口,端着小碗用了几口白水,彻底醒了。
看一眼熟睡的十六弟,看一眼十三弟和十四弟、十七弟:“你们怎么也来了?”
一边的胤礼红着脸低头:“四哥,十三哥和十四哥逼问我的。”
胤禵放下托盘,脸上带着怒意道:“瞒着别人就罢了,怎么连我们也瞒着?”
胤祥将毛巾放进水盆里,给小厮端出去,沉着脸:“我们没看见十五弟和十六弟去无逸斋上课,去请假的小太监说是一起病了,到东三所只见到十五弟病恹恹的躺着,十七弟还支支吾吾的。”
“我才没有支支吾吾的。”胤礼生气。
“行。不是你,是你十五哥支支吾吾的。”胤禵难得哄着他一句。取笑的语气要胤礼更气,瞪大了水汽朦胧的眼睛看着四哥。
四爷起身,拖着鞋子下榻,抬手给胤祥和胤禵各自一个响亮的脑崩儿。
胤礼一乐。
胤祥/胤禵捂着脑门控诉:“果然四哥有了更小的弟弟,就不疼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