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 153 章

“嘿!”胤祥摸着下巴,瞄一眼四哥,琢磨琢磨,瞄一眼四哥,琢磨琢磨。

四爷:“……”

“去看看,你三嫂四嫂他们来了没有?”这个时候,皇家福晋们应该收到消息了。

“我说,四哥,你是不是害怕四嫂,不给你娶啊。”胤祥迷瞪眼瞅着他四哥。

“瞎说。”四爷脸一肃,等叶桂忙乎好,对弟弟一瞪眼:“四哥会怕你四嫂?”

“爷、十三弟。”院子里传来四福晋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进来一眼看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虽然有纳闷还是一脸的喜气洋洋,随即变成惊讶和心疼:“给爷请安。爷,您的额头怎么了?十三弟,你的额头,哎吆吆,疼不疼?”

“疼。四嫂,可疼了。”胤祥指着额头撒娇。

四福晋惊慌了,凑近了看两眼,再看看胤祥的,眼圈儿就红了:

“光听着受伤了,怎么这么重?好生养着一段时间。叶桂太医,这药要一天上几次?有什么忌口的?要不要吃药?他们的脸上可不能有疤痕。”四福晋盯紧了叶桂。

叶桂在收拾自己的药箱,闻言,先给四福晋行礼,笑道:“四福晋,这药要上三天。忌口的,不能吃辣的,不能喝酒,不能吃一些发物……”瞄一眼对着四爷幸灾乐祸的十三爷。“还不能吃肉。”

胤祥哀嚎一声:“你胡说!”

叶桂看向四福晋:“四福晋,是真的。”

四福晋刚刚还犹豫那,此刻也顾不得了,忙道:“十三弟,忍忍三天。太医说得是。您放心。我一定管住了他们。”

爱好喝酒·四爷:“……”

爱好吃肉·胤祥:“……”

四福晋要丫鬟给叶桂太医红包,笑着送走。一转身,面对一脸丧气气恼的哥俩,哄着道:“就三天。就三天。忍一忍就好了。我刚给带来了一些蔬菜水果,春天的布料等等。我在这里帮助大嫂,爷、十三弟,你们今天还有事情吗?”

四爷一眨眼:“要去一趟宫里。胤祥和我一起,现在就去。”

“好。坐马车去。不要骑马。额头上的伤不能包扎,外面有灰尘。”四福晋很是严肃。

四爷:“……”

胤祥闷笑。

午后阳光正好,四爷在马车里闲坐着翻书,胤祥神色莫名地瞅着他,瞅一眼又一眼,发现他回视,又躲开了。四爷放下书,纳闷地看着他:“有什么事情直说!”

胤祥瞅了四哥一眼,低着头沉吟了一会,才道:“刚刚八哥收到宫里的消息,汗阿玛对二哥大怒!”四爷一惊,这又是为了什么?定了定心神,看着他问:“为了什么事情?”

胤祥抬头飞快地瞟了四哥一眼,犹豫了下说:“今日,虽然很多人请求复立太子,可是都知道,是因为八哥的活动。马齐、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大人都出面保奏立八哥。汗阿玛要二哥不能记仇。二哥梗着脖子就是不说话,说八哥结党。”

四爷猛然睁开眼睛,只想着,老父亲对太子仍有余情,但太子如此行事必定会激怒老父亲。自古皇帝最恨儿子们私下结交大臣,唯恐出现党派之争或者自己权利被架空,康熙也不例外。但目前最要紧的是安稳。

默了一小会,问:“汗阿玛怎么说?”胤祥略微犹豫了下道:“汗阿玛极为生气,说……”他停了下来,四爷吸了口气,肃声说:“照实说!”

“二哥说,大哥在宗人府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没有机会了,就推荐八哥做太子。二哥说八哥和大哥彼此勾结庇护,谋夺太子之位;说八哥在朝内私结党派,还说……”他又停了下来,四爷再好的脾气,也被他折腾的,没有脾气了:“慢慢说。”

胤祥嘻嘻笑,嬉皮笑脸地接着说:“二哥说大哥和八哥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他。即使不圈禁,也当削其爵位。”他一口气地把太子的原话重复了出来。

四爷眉心一皱,随即松开。他倒是不奇怪二哥此刻就开始反击。但,这个时候,汗阿玛听了这样无情无义的话儿,必然是大怒的。……

胤祥看四哥坐在凳子上,身如雕塑,半天没有反应,只得试探地叫道:“四哥,四哥!”四爷强自定了定心神,没有力气地问:“后来呢?”

“然后八哥说,他去求汗阿玛‘宁可不要了亲王爵位,也要承担今天的罪过。’”他学着八哥的语气说道。四爷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可汗阿玛当时正在气头上,九哥和十哥都担心。十四弟又说,‘大不了以死明其心志。’还说,‘今天汗阿玛震怒之下,竟拔了侍卫的长剑对着四哥’,可见是恼怒我们阻止他复立太子了。反正我们都是凑数的儿子……”

四爷‘哦’了一声微微惊讶,看着胤祥,胤祥也是脸有余惊地回看着四哥。

四爷静了静,安慰自己,没什么事情的!十四再怎么折腾,寿命长着那。看着胤祥:“接着说。”

胤祥说道:“当时三哥看见汗阿玛拔刀,急忙扑上前跪抱着汗阿玛双腿哭劝,别的兄弟也都不停磕头恳求,汗阿玛缓解了怒气,却有点奇怪。”

胤祥又停了下来,四爷长叹口气道:“说吧,别再吞吞吐吐!”

他赶忙说道:“兄弟们和三哥的关系都缓和了一点,四哥,弟弟对三哥也不恨了。……宫里来的消息,汗阿玛打了二哥一巴掌。二哥倔嘴说:‘我就知道您最疼四弟。不管他犯什么事情,您都不生气……’”

四爷听后木木地坐着,过了半晌忽然想起,忙问:“皇祖母那?”胤祥忙回道:“汗阿玛和二哥说话,是在清溪书屋。皇祖母和皇额涅都不在场。四哥不用担心。”

四爷一时静默无语,当年弘历和弘时的争斗,老八蛊惑弘时导致的父子相杀,一幕一幕都在脑袋里走马灯地放映,模糊又清晰,只觉得脑袋重如巨石,根本无力思考。心如被千针所刺,先时还觉得疼痛,这会却只觉得麻木。

胤祥在旁默默站着,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我福晋……”

四爷才反应过来,还有侧福晋的事情,问:“真的定下来了?”

胤祥道:“基本都定下来了。我福晋早就听母妃们说了,这几天一直和我闹着那。还是四嫂好,到现在四哥还不知道。——四哥,你是亲王了,有两个侧福晋。”

四爷:“有两各侧福晋的名额,但不是要有两个侧福晋。”

胤祥回道:“一个、两个关系不大,关键是家世。四哥,您这次可上点心。我听说,八哥最近还拉拢年羹尧和隆科多那。拉拢年羹尧可以理解,毕竟汗阿玛要重用他了,不到三十岁就是四川布政使。隆科多……奇怪。隆科多和他处不来,只是一个侍卫。有一次还被鄂伦岱撞上了,隆科多和鄂伦岱大吵一架,闹到了汗阿玛跟前。这些事情,一直没敢告诉你,……年羹尧……四哥,我不放心。”疏阔明朗的眉眼间,有清晰的担忧。

四爷沉默了一下,看着胤祥认真地说:“四哥知道了。谢谢十三弟帮助四哥。四哥就不说感谢的话了。”

胤祥哼哼一声,又说:“四哥,年羹尧的妹妹也在选秀名单那,三哥盯着,八哥也盯着那。”

四爷朝他感激地说:“四哥知道了!谢谢了!”

他越发地哼哼,一头滚到四哥身上闹着:“你就不能上点心?即使年羹尧忠心于你,万一他妹妹进了三哥府上或者八哥府上,外人怎么看?这就代表,年家变成汗阿玛指定的皇子势力了,没有你的份儿了。年遐龄退休了,年希尧如今可是广州巡抚了。”

到了宁寿宫,皇太后累了,在打盹儿,哥俩都没有打扰,在院子里一颗玉兰树下摆了膳食,可算是安心用了晚膳。

胤祥去了储秀宫请安,四爷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后宫的鹅卵石小径上,只觉得一颗心乱跳,竟没个落处。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还好,还好,大哥没事了,汗阿玛将来必然不会再因为承德的事情圈禁胤祥了!一面想着,却不知为何,心里难过得紧。

四爷不停地问自己,自己知道结果,原本以为是一个重复的简单过程,可重来一次才真正地意识到,原来一个简单的结果,居然要经过这么多的坎坷和痛苦。他都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是怎么熬过来闯过来的。前面还有什么要发生呢?究竟还要发生多少事情?四爷一直不去想将来,可原来眼前就有苦痛。他不知不觉走到承乾宫门口!思及太医说的,皇额涅的身体情况,只觉得心神燥乱悲伤,却无计可施、无法可想,只得默默地走着。

天渐渐地暗了,四爷却一无所觉,因为心本就沉浸在伤心之中,只是走着。

皇贵妃就知道他会来,一路上的宫女太监嬷嬷给他请安,他含笑点头,进来偏殿,啪啪地打着马蹄袖给皇贵妃行礼:“儿子给皇额涅请安。”

“快起来。我看看。”皇贵妃忙起身,拉着他的胳膊心疼地打量着他,发现他额头的伤势上了药,生气道:“磕头不知道小点儿力气?膝盖没事吧?”

四爷收回来心神,深深吸了口气,道:“没事。皇额涅今天身体舒坦吗?”

“我好着那。你午饭用了吗?”皇贵妃瞅着他瘦下去的脸,越发地心疼。

“用了。在宁寿宫和十三弟一起用的。皇祖母在休息。没见到。”四爷一副单纯孝顺儿子的小样儿。

皇贵妃上上下下看他两眼,还是放心不下。

“马上要娶侧福晋了,我这里有一份药膳。你小时候吃的,给你炖好了。芝麻,端进来。”

“奴婢来了。”一个绿衣宫女答应一声,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四爷闻到小时候熟悉的味道,瞪大了眼睛:护肤美白的药膳!

皇贵妃一瞪眼:“快吃。”

四爷只能点点头,一口口地用完了这份药膳,完成任务。

皇贵妃一挥手,宫女嬷嬷都退下,自己坐在一张黄花梨雕花牡丹圈椅里,看着儿子,犹豫了下,终于没有忍住:“你的性子,你汗阿玛知道,也是一直看重你的,不会因为一些事情牵连你。再说了,就算是生气,也是你汗阿玛的儿子,一时生气责罚也是有的,过几日等你汗阿玛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四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点了点头。想着,虽然这些年来费尽了功夫,可只是身为人子的责任不求回报,可皇额涅向来对自己极为照顾,现在又间接暗示了康熙的态度,以示宽慰。而隆科多、夸岱也待自己不薄,这些话……可毕竟是暖人的。

母子两个简单地说着最近的一些事情。

都知道,四爷打头闹了一场,康熙生气是必然的。

“你汗阿玛生气归生气,如果每一个儿子都是鹌鹑只顾着讨好他,他才要去哭皇陵了。养孩子啊,……”皇贵妃叹气一声,面色有点没有睡好的暗黄,但气色还好。

一身金丝纹边的杏黄袍子气派得很,头发简单地盘起来,梳的整整齐齐,只有一根金簪别着。和年轻时候的锦衣华服满头珠翠不同,却是别有威严和体面。也越发的,没有女子柔情了。

“佟佳家的事情,你不要管。要他们作,使劲地作。折腾到你汗阿玛忍不住了,狠狠地整治整治,他们才是知道厉害。”提起来这件事皇贵妃就来气,动动身体,放松放松,又道:“隆科多怎么样了?我听说他这次被卷进去了,还有你一个小舅子?也是命数。他们两个啊,暂时立下再大的功劳,你汗阿玛也不会封赏,如果在你面前闹情绪,你注意安抚点儿。”

四爷点头,瞅着她的面色,关切道:“儿子都记住了。皇额涅,你多照顾自己。”

皇贵妃笑了:“就是昨天晚上和你汗阿玛吵了一架,这又是五月了不是?”

五月,赫舍里皇后的祭日。

可父母之间的恩怨情仇,四爷当人儿子的,怎么说?

皇贵妃却是显然气得狠了,也不顾忌,愤愤不平地道:“你当你汗阿玛召见老二,为什么哭?”撇撇嘴,“提起来这个事情,我就脑仁疼。偏偏你九妹妹那个憨货,还说什么,皇额涅,你生气什么?君既无情我便休,汗阿玛念着赫舍里皇后是重情义,您自己乐呵含饴弄孙多好?听听,这小丫头一点不贴心。”

四爷咳嗽两声。

他也觉得,皇额涅如今一个人多自在?干嘛还要管汗阿玛心里哪个更重要?只是,他也总惦记着皇额涅的位分,当下笑道:“皇额涅,九妹妹说得对那。您保养身体,每天开开心心的,多好?汗阿玛准备过六十大寿了,每天保养身体,您呀,要准备过百岁大寿,反正……”您比汗阿玛小。看谁熬的过谁。

眨眨眼,皇贵妃反应过来他的话,噗嗤笑了出来,明朗开怀,依稀可见青春时候的风采。

“你这小子,忒是无赖。这还是看谁活得久?你呀,不懂男女之情。人都是差不多的。皇上,可能就是因为我天天闹着,他才越发惦记着前头的。我呀,都知道。就是闲得慌,吵吵架才舒坦。”

四爷不认同地皱眉:“……皇额涅,您生气做什么?您和汗阿玛都是要好生休息的人,过了困点儿不睡,就不好睡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吵架。”皇贵妃因为被儿子管着,很是无奈地说道:“你们两个孩子,重感情,但都是心大的属木头的。你福晋是个好的,你九妹妹的夫婿,你给看看,找一个心细体贴的。”

提起来这件事情,四爷也是上心:“皇额涅放心,儿子这几次去木兰,一直都有关注合适的儿郎们。……真不要九妹妹留在京城?”

“留什么留?”皇贵妃气哼哼的。“巴不得长个翅膀和她姐姐一样飞了。她姐姐在喀喇沁,天天写信来说什么草原跑马,参观学校办学,她早心动了。你皇祖母如今最是喜欢她,想要她去科尔沁。你汗阿玛还在犹豫那。就她的性子,哎,以前觉得她是小棉袄体贴,还担心她心软将来委屈了自己,哪知道,学你学了十成十。”

四爷:“……”赶紧端正地坐好装乖。

皇贵妃瞅着他罪魁祸首的小样儿,嫌弃道:“滚滚滚。看见你们两个就烦。”

四爷:“……”

到了永和宫,揉揉脸,端正了态度,和行礼的宫女嬷嬷太监们含笑点头,进来偏殿给德妃打千儿行礼,德妃拉着他的手上看下看,最后瞅着他额头的伤势,跌坐到椅子里,掏出来手帕捂着嘴,一直地哭。

一边哭一边念叨。

“老四,我不是要你做坏人。兄友弟恭很好。可……额涅只是一个平凡人,只是一个母亲,首先想着自己的孩子都好好的,安全健康的,你怎么这么冲动那?你就不怕吗?你就算不想想我们这些长辈,也要多想想你的一家小……”

四爷乖乖地听着。

可能是因为老六胤祚活着,德妃即使疼爱老十四,也不是上辈子那样。更多的心事是担心老六的身体情况,间接导致,对自己也是态度有点变化。

当然,也可能是,这辈子自己也不再自觉是亲哥就天天管着老十四,惹的老十四天天告状。

四爷微笑着,听着,答应着:“额涅放心。今天的事情是小事。汗阿玛生气几天就过去了。”

“你就说假话哄着我。”德妃还是哭着,半真半假的。“你说说你,看着最是稳重的,其实闹起来最是厉害的,老十四冲动,有你管着,我什么都放心。可你自己这样冲动,谁管着你?你自己要注意,……额涅这些天也不好受,宫里人都羡慕我三个儿子都安安生生的,我却是日夜提着心,……”越哭越有伤心的架势,好似忘记了规劝儿子的目的。

“你福晋是个好的,进宫记得给毓庆宫带些吃穿用的东西,大福晋家里也没忘记,谁能想到那,只能尽心罢了……我刚去看惠妃回来,一辈子的老姐妹了,怎么能不难过,老四,你一定要好好的……”

“额涅,”四爷的表情略严肃,看着德妃的目光也是认真。“儿子很高兴,很庆幸。皇额涅、额涅、福晋,都是明理的人。儿子很惭愧,要你们跟着担心。皇祖母……儿子……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德妃听了这话欣慰很多,觉得老四经过这件事成长不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皇祖母出面,容易吗?你皇祖母从来不管事情的。你皇额涅心里有沟壑,额涅什么也帮不上,只求不给你们拖后腿。你福晋啊,心好,只是你也不能太护着,她总是要长大,这次你不在北京,她自己多跟着你皇额涅学习,看着就稳重很多。”

四爷微微惊讶,他护着福晋?对上德妃不认同的目光,哑口无言。

这辈子,真是将福晋当成女儿宠着了。

四爷摸摸鼻子,尴尬道:“儿子记住了。保证不耽误福晋的成长。”

“这才对。”德妃满意了,擦擦眼泪,瞅着老四少年郎的俊脸又不放心地叮嘱:“你府里的女子们,你要上点心。不要惹事,更不要惹出来争风吃醋算计的事情。侧福晋要进门,府里一定有变动的,……这些日子多关心关心你福晋。”

四爷只管答应:“儿子记住了。”

德妃对他的木头性子也是放弃劝说了,叹气道:“家事、国事,哪里撕扯得开?教导孩子们更要上心。红虾一样的孩子,也就需要关心几年,过了时间就长大了,差事你今年不办,明年还能办。这一点要记得。还有你身边的老十三,包括老十四,……谁敢给你惹事,你只管打骂教训。你不狠心,他们就要在别人手里吃亏,到时候才是大害了。”

顿了顿又低头拭泪,伤心道:“不是我看别人的孩子好,是老十三就是比老十四稳重。上次你六弟也说他,有空多读书,再有空在家里带孩子,跟着老八后头转悠什么?他就是不听,气得我心口疼。”

四爷还是点头答应着。

德妃更满意了,笑道:“快去宁寿宫看看,皇太后醒来没有。要好生孝顺着。”

“哎。儿子都记住了。额涅好生休息。儿子告退。”

四爷再回到宁寿宫,发现皇太后醒来了,苏茉儿嬷嬷也在,两个人正说话儿,精神头不错的样子,很是高兴。

皇太后拉着他坐下来,一把扑棱他新剃头的青瓜,气恼道:“胆大包天的老四,吓得我腿软,你自己倒一点不知道害怕。”

四爷脑袋靠在老人家的肩膀上,直笑:“皇祖母,汗阿玛心软那。”

苏茉儿嬷嬷发现皇太后听了这话也心软,言道:“四阿哥,这次是特殊情况。要尊重你汗阿玛。”

“嬷嬷,胤禛记住了。”四爷忙端正姿态,惹得皇太后又笑。

今天这件事,和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大不同,都是老八那一嗓子害得。四爷挺生气,老八躲着不见人,他倒是要看老八能躲多久。

第二日去上早朝时,明显感觉周围的侍卫大臣们都暗里打量自己,有人充满探究,有人伺机而动,还有人面色虽平静但眼光却锋芒必露。四爷表情自若,应对得体,更重要的是老父亲待自己一如往常,又都带着思索慢慢收回了目光。

四爷心里半带嘲讽地对自己说,原来往日的气派固然和自己的能力有关系,但也脱不了汗阿玛的照顾。毕竟在朝堂之中,老二是太子,老八势力大,老八身边还有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朝中大臣更是对太子不满者多、拥八阿哥者多。

康熙从面色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昨日的怒气,表情温和,象往常一样批阅奏章。只是眉梢眼角有几丝疲惫。看到他来了,也没什么特别表情。四爷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帮着老父亲整理奏折,批复昨天积压下来的政务,因为从来追求的不是老父亲的宠爱,也不怕失宠什么的,心态很是平和。

清溪书屋的太监们侍卫们,进进出出汇报事情的大臣们看着四爷举止如常,都是赞赏得紧,陈廷敬微笑地看着四爷说道:“四爷,臣在现在这个岁数,都做不到宠辱不惊。”

四爷顽皮地笑。陈廷敬等人根本不明白,既不看重,又何来忧惧?

这几天,老八、老九、老十都在家老实呆着,老大进宫谢恩。四爷也收敛了行动,毕竟现在周围的人都睁大眼睛瞅着他,行差踏错,后果难料。至于汗阿玛会怎么判定这件事,只得自个内心煎熬着,面色还不能露出丝毫。

晚上独自在书房看书,想着不知道江浙庄稼现在如何?忽听得有人敲门,苏培盛进来:“爷,大爷来了。”四爷愣了一会,才慢慢起身迎接出来滴水檐,胤禔拎着两坛子酒,站在如意居院子门口,静静地看着走来的四弟。

“过了三天,能喝酒了吗?”胤禔沉声道。

“大哥的酒,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喝。”四爷微笑开来。

胤禔将酒坛子重重的压在胸口,似乎兄弟们的力量透过这重量直达心口。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了下来,半年来绝望伤透的心稍稍安定,萌生希望。

一日午后正在工部衙门翻阅章程,常三喜进来,打了个千,郑重说道:“爷,刚皇上派大臣宣旨意,释放被关押的大爷和二爷。群臣朝贺,听说皇上很是高兴。”

四爷心道,终于等到了。微笑着说:“这可真是一件喜事!”

常三喜看了眼四爷,笑说:“皇上释放大爷和二爷,心情大好,又宣封五爷为亲王,六贝勒、七贝勒、八贝勒为郡王。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为贝子。爷,八爷从廉亲王降低到廉郡王。”

四爷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露出了真心的笑。

五弟这辈子,不是靠着被皇太后养着,凭真本事,获得亲王之尊,很好!想到终于暂时雨过天晴!老父亲最终选择复立太子固然是父子之情未断,可更重要的稳定形势,对其他儿子们的忌惮,几相权衡,他宁愿选择太子这个由他亲自培养的势力,一个他清楚来龙去脉,他亲自赋予,绝对可以掌控的势力。

“起来吧。”康熙淡淡说道,“昨儿朕叫你读《易经》,你可照朕指的篇章细看了?”

胤礽又打个千儿起身,一哈腰答道:“夜来喘嗽些儿,功课没读完。只略有一点体会,无论获咎蒙恩,皇上都为的天下后世。‘君子以虚受人’,儿子反躬自省,颇觉受益良深。”

康熙听了含首微笑,转脸问李光地:“胤礽讲的可对?”

陈廷敬和李光地对望一眼,从这父子和谐的对话中,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和谐,彼此的怨隙早已冰消瓦解。

一边坐着的马齐不由暗自懊悔,没来由赶什么八阿哥的热灶,如今怎么和二阿哥相处?

李光地却道:“二爷解得极是。象辞曰: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易·说卦传》曰:天地定位,山泽通气。咸,是味觉。感,是思想知觉。高而能下,满而能虚,富而能俭,贵而能卑,智而能愚,勇而能怯,辩而能讷,博而能浅,明而能暗,是谓损而不极。能行此道,唯至德者及之。不知对不对?”说着便拉了陈廷敬和马齐,道:“我们一起给二爷请个安!”

“我是有罪的人,而且皇父在这里,怎么敢受你们的礼?”

胤礽早已知道,陈廷敬、李光地是少数几个直接保荐自己的臣子之一,见他们这样,早已红了眼圈,一手扯起一个,含泪说道:“快起来!”

康熙呷了一口茶,微笑道:“实在是李光地见得更透彻。胤礽,你要记住这个教训。你中了魇镇,朕知道你苦。但是,德不胜妖。”胤礽忙道:“阿玛圣训,儿子谨记。”

“嗯。”康熙沉吟道:“这些天的奏章看看,免得生疏了政务。朕心里最怕的是你存了报复心。比如眼前的,马齐保荐你为的是情分,还有朝里那么多的臣子,各有所保,你怎么看?”

胤礽忙赔笑道:“昨儿熊赐履、王剡等人也问过儿子,儿子想,不管臣工们推举谁,都是本着上头合着天心,下头合着民意,忠于朝廷忠于大清的义举。熊赐履讲君子不念过去,只看未来。王掞讲天下为公,不得一人而私之,细思这些话确是至理名言。所以不但群臣,就是胤禔,儿子也不敢心存怨恨。这里请三位大臣做个见证,我若违心而言,必遭天诛!”

胤礽娓娓而言,痛心疾首地一味自责,马齐听着心头一宽,暗自舒了一口气,康熙也频频点头。只陈廷敬、李光地玲珑剔透的心思,觉得他过分“光明磊落”,未免不合人情常理,却哪里敢点破这一层?

“……但愿你心口如一。”康熙说道:“……你要反过来想想。胤禩性子温善;胤祉读书做学问,很安分;老四你熟悉;老十三老十四是两个千里驹,仗义勇武,……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康熙生怕胤礽记仇,一个一个长篇大论地讲述皇子们的好处,正说得兴头,见隆科多从外头进来,便问:“什么事?”

“回主子爷,十三爷和十四爷打起来了!”隆科多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康熙和胤礽,“几位爷还和四爷吵,康亲王弹压不住,急得晕了过去!”

康熙“啪”地拍案而起,立时气得浑身发抖,许久才定住了神,冷笑道:“走,都跟着朕去看看那群混账!”说罢起身便走,到了却不拉架,站在一大堆看热闹的朝臣后头,冷冷看着大吵大叫的儿子们。胤礽马齐等人也只好跟着。

胤祥和胤禵早已被带刀侍卫拉开,死死架着不放,胤禵额上乌青,胤祥鼻中出血,兀自对骂。

“老十三,就你这德性?你敢拦着我?”

“就这德性,比你也强些儿!”

“哼!那也要瞧你的本事!”

“嘻,今儿我们两个就走走把式!”

康熙看这边时,胤禟胤俄两个正一人一句地喊着。胤俄说:“四哥这事情你别管,和你无关。”胤禟接口儿挣命嘶吼:“四哥你做亲王,我们服气。可是我们凭什么就是贝子,就因为我们排行低,出生晚了?”

四爷不动声色,脸上毫无表情,说道:“李光地是宣旨的,他有什么错儿?你们就大口啐他?道歉!”

胤祥那边打架还喊着:“四哥你别管他们!要他们折腾!”

哪知道胤禟更气:“四哥凭什么不管我们?李光地,李大人,我们兄弟和你道歉了。”说着话,真拉着胤俄鞠躬道歉了。

李光地闪身躲开吓得煞白着脸,连连求告吵成一团的阿哥:“阿哥爷们,你们消停一点,爵位慢慢来,你们不要着急。”

康熙至此方听出点眉目来,正要说话,身边的胤礽早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拱揖说道:“弟弟们!都是我的罪,瞧着我的脸,别吵了……”

朝臣们伸着脖子瞧热闹,不防二爷竟挤在这边,回头看时,康熙也铁青着脸站在一边,无不大吃一惊,忽地黑鸦鸦跪下了一大片。霎时,空旷的院子里变得鸦雀无声。

“李光地是奉旨宣诏。”康熙轻蔑地看着这群糟心儿子!“是谁挑头闹事?”

“是儿臣!”

众人正发怔,胤禵跪前一步,朗声说道:“儿臣要见阿玛,李光地不许,请汗阿玛处置。十三阿哥阻拦儿臣,也请万岁公道处置!”胤禵面不改色,却是口气强硬,砖头般砸了过来,倒把康熙噎得一怔,半晌,方冷笑一声,说道:“是么?他们胆敢阻你的大驾?那还了得!不过你见朕有什么事呢?”胤禵并不害怕,叩了头又抬起脸,说道:“儿臣想见见您。也想请问汗阿玛,是不是封赏爵位,都是看排行?”

康熙刀子一样的目光盯了胤禵足有一炷香时,冷冰冰说道:“你认为,你前头的哥哥们封爵位,朕都只看排行?你的哥哥们都没有功劳?”

胤禵毫不示弱,梗着脖子说道:“儿子知道哥哥们有功劳,但儿子不服气。儿子也想建功立业,可一直没有机会。还有,当官的喜欢八哥,虽然有一些串连的事,但百官何罪、八哥何罪?儿臣想知道,为什么汗阿玛要降低八哥的爵位?是不是因为八哥的排行?从一开始,就不应是亲王?”

康熙目光阴狠地一闪,说道:“百官何罪,你问问他们!你八哥,发明牛痘,造福百姓。跟去打仗,冲锋陷阵。日常友爱兄弟,孝顺长辈,即使是研究出来的罐头酱菜,也对打仗的、出海的将士们有大帮助。提前册封一个亲王,朕认为很可以。但是他犯错。犯错,就应该受到惩罚。而你,凭借一腔无知孤勇闯进来要见朕,要说不平。你的不平有哪些?年纪轻,差事少,功劳低,不是正常?”

“儿子不敢。”听着康熙看似平淡的词锋,胤禵似乎颤了一下,但这只是刹那间的怯懦,很快又镇静下来,胸腔又被郁闷不甘占据,一声悲愤的“汗阿玛!……”

胤禵待要一抒积压多年的胸臆,猛不丁胤禩在一边大喝一声:“十四弟,够了!汗阿玛!”胤禩跪下来,大声哭道:“汗阿玛,儿子万万没有想到,儿子值得一个亲王。汗阿玛,儿子,儿子……儿子一直以为……是儿子想差了。汗阿玛,是儿子的错,儿子犯错,儿子认罚。儿子现在是郡王,一定好生办差,升回去亲王。”说着话,连连磕头,泣不成声。

康熙心头一震,第一次正视这个,从来没有进入眼睛的儿子。

良久,轻轻地一闭眼。

哪知道胤禩一抬头,一转身,对胤禵道:“十四弟,你不要再说了。汗阿玛的封赏很对。三哥四哥都是跟着汗阿玛打过两次战事的,五哥远在非洲欧洲这几年,一个亲王足足值得。八哥这点功劳,对比之下,其实不算什么。你刚办差,你不知道,打仗的苦。九弟、十弟,更不要这样吵闹。”这辈子,老十四啊,八哥可不能要你踩着八哥上位了哦,对不起了呀。八爷哭得一脸的泪,感动于康熙的认可,正确认识兄弟们的付出,深明大义。

康熙点点头,对自己的老八,第一次,有了一点点满意。

“汗阿玛,儿子有话说。”四爷瞄着犹自气呼呼的几个弟弟笑道:“汗阿玛,其他弟弟们的差事,胤禛不了解。但九弟的差事,胤禛很了解。之前还去了一趟云贵,完成很好,回来瘦了一圈,至今还没胖回来。九弟,确实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