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扶着宝钗不便行礼,微微曲了曲膝,应道:
“是,太太。”
“奴婢记下了。”
宝钗亦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强撑着行了一礼,和莺儿一起离开了。
王夫人目送她们离开,回过头和颜悦色地请大夫继续说。
大夫看了眼躲在一边的袭人,有些同情她,继续道:
“我查看了燕窝残留的碎末,里头有一种罕见的慢性毒,正是那位姑娘所中之毒……”
黛玉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果然,是宝钗做的,不曾冤枉了她……
其他人听了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发寒。
大夫继续为众人细说那毒药的由来:
“这种毒产自南边,只服一两次是察觉不出来的,时日久了就渐渐发作起来,使人病痛缠身,耗尽心血而死。”
迎春、湘云等女孩子都吓得够呛,宝玉也小声嘀咕:“怎么会有这种害人的东西……”
他们只知道害怕,王夫人想得更多。
她攥紧了手中的佛珠,心里有了一丝明悟:此事恐是薛家做下的……
她和妹妹出嫁时,母亲恐她们震慑不住后院儿那些小妖精,悄悄塞了这种毒药给她们,她自己从前也用过这毒处置贾政的爱婢……
此事不是她做的,也只有薛家有能力做下了……
她不欲声张,预备私下里问袭人官燕的来处,哪里想到宝玉已着急忙慌地开了口:
“袭人姐姐,你这包燕窝是哪里来的?”
见袭人犹豫,他还按住人家的肩膀,疾言厉色地催促:
“哎呀,你快快说来,我好叫人捉那贼子归案!”
“否则将来还不知有多少女孩儿要受这样的苦呢!”
袭人感觉自己被架到了火上烤,心里焦急得不行:这可真是个祖宗!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不说烂在肚子里,反倒嚷嚷起来了……
她被宝玉和其他人看得脑门都出了汗,犹犹豫豫地道:
“是…是宝姑娘…送的……”
这话音一落,周围一片寂静,落一根针都能听到。
袭人连忙埋下头,不敢看王夫人五彩纷呈的脸。黛玉并其她姊妹也都面色古怪,只有宝玉不肯信,惊呼:
“怎么会!!”
“恐怕里头有什么误会,宝姐姐这样的人品,何至于做这样的事……”
他还要叽叽呱呱地为宝钗辩解个没完,黛玉看着王夫人变来变去的脸色,识趣儿地行礼告退了。
她一走,其她姊妹对视一眼,也赶忙跟着离开了。
连大夫也一副“我听到了什么,我不会被灭口吧”的尴尬样子,三两下收拾了药箱,向王夫人请辞了。
这被翻得乱糟糟的屋子里,只留下王夫人、宝玉、无法逃走的袭人和一干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的丫鬟婆子。
王夫人气得半死,既舍不得骂宝贝儿子,又不好发作苦主儿,只好暗戳戳使坏。
她提也不提叫袭人回宝玉那里的事儿,只当不知道大夫说她痊愈了,领着一干丫鬟婆子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宝玉此时一心都在宝钗身上,十分担忧姊妹们疑心她,也心事重重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