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

陈妈算是陆太太的半个娘家人,当年陆太太怀孕,娘家特地让她过来伺候,后来就一直留在陆家。

她知道陆太太一直有梦魇的毛病,大概从陆俨七八岁开始。

陆俨从小身体不好,七八岁时就被查出肺部有问题,太太特别着急,命人遍寻名医偏方,结果给她的答复都是“没法治”。

太太不信邪,又找了几个道上的大师来看,也没用,后来还是她娘家长年出海做生意的弟弟去了趟南洋找到了法子。

大师来作法那天,太太临时打发走了所有下人,让陈妈守好宅子大门,谁来都不让进,连太太自己,都要在院子里打转,不让进屋。

南洋来的术士总归是厉害,不到半天,就治好了大少爷从胎里带来的毛病。

太太很高兴,给了那术士不少钱,本来还想留他几天,结果人家当天就坐船走了。

当时陈妈就觉得挺奇怪,端着饭菜去看陆俨,发现陆家的养子陆诚也陪在陆俨身边。

一开始她没多想,晚上躺下来睡觉才猛地发觉一件事。

白天太太让她赶走所有下人,唯独没让她赶走陆诚。

第二天下了场雨,雨很大,从早下到晚。

太太梦魇的毛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有个孩子,总是半夜来敲我屋子的门。”

太太醒来后立刻就对陈妈诉说,当时那脸色真是比纸还白,眼球里又满是红血丝,陈妈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背脊发凉。

而这么多年过去,她居然再一次见到了太太这副模样。

她今天换了双浅灰色的拖鞋,血珠一滴滴落下,染红了一大片鞋面。

太太的牙口一直不错,又白又整齐,唯门牙旁边两颗尖尖的牙齿比较突兀,也最锋利。

此刻,它们全陷在了陈妈黝黑厚实的手腕里。

“陈妈!”旁边的年轻女佣吓坏了,想把陈妈的手腕拽出来。

“别动。”彭医生朗声制止她的动作,悄悄绕到旁边给陆太太打了剂镇静。

“现在可以了。”

见陆太太慢慢阖上眼皮又明显松了力气,年轻女佣才颤巍巍地去帮陈妈拽手腕。

“彭医生,请您帮陈妈看看伤吧。”女佣哭得梨花带雨,视野里一片血肉模糊。

陈妈任她扶着自己往旁边走,明显也被吓得不轻,失了魂似的,走路也轻飘飘,一句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