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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燕趿拉着一双露趾的木屐慢慢地踱了过去。一旁宣鸣的随侍搬来了一把椅子,摆在了桌子的斜侧方。

那椅子倒是比宣鸣的青石略略的矮了一截。飞燕看了那侍卫一眼,心道也是个懂事的,若是依着前朝的身份,自己倒是比这饮茶的皇孙身份低得多了,坐着矮凳倒是无可厚非。

桌子虽破,可是摆在其上的茶具却是精致异常,那把紫砂的泥壶表面被磋磨得光滑细腻,打开盖子,便能瞟见里面积挂的厚厚的茶垢,看着得是养了十余年的。当滚烫的茶水浇在壶身上时,

看飞燕盯着茶具出身,宣鸣笑了笑:“从宫里带出的东西,也就是只是剩下这套茶具了,我的母妃早前拜托制壶大师飘云先生特制的这套茶壶,我拿到手里时,壶还没养熟,以后若是无事,每日必定沏茶三次,如今倒是出脱出些可以见人的模样了。”

飞燕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浅酌了一口:“的确是味道醇正,但是也是茶的味道罢了,渴极了的时候,还不若一大碗清水来得解渴。人生在世要的不过是一瓢饮一箪食,有个遮身避难之所而已,若是一味放不开繁华,最后倒是累及了自身罢了。”

宣鸣怎么会听不懂飞燕的言外之意,执握着茶盅的长指微转,凤眼却是挑起笑道:“这点在下倒是羞愧,不及尉迟小姐的洒脱,只是小姐原是在长街卖粥,为何如今却是身在王府?不知那里的一箪食一瓢饮可是与庶民同享的是同样滋味?又或者是食了新君的恩泽,便可尽忘了旧主的照拂?”

他的表情祥和,可是这话里的讥讽却是辣味十足。

飞燕慢慢放下了茶杯,顺着宣鸣的话略略回想了自己这几年的前尘,一时间竟是也有些怅然,不过却并没有如宣鸣所预料的那般露出羞愤的神色。

“世事难料,飞燕也不知自己以后经年又会是身在何处?原以为这辈子当时如同若干侯府女子一般,及笄而嫁,相夫教子便是平淡度过一生。奈何身在乱世,遭逢家变骤然丧父,那时便是一心想着匡扶乱世完成先父遗志……最后却是混忘了父亲投身从戎的初衷乃是保家卫国。

可是国又是何?家又是安在何处?飞燕觉得卖粥的那段日子便是体会的最深。

记得京中动乱的前几年,我曾经带着侍女去街上选买杂用,京城里的老字号却是封门得十有,不是他们的生意不好,可是就算是有盈门的顾客,却是支付不起昂贵的京城街头的新税,于是许多老字号的铺子都转了手,低价兑给了当朝天子宠妃瑨妃的父亲。待得商铺收拢得差不多了,在取消新税,高价将铺子再让兑出去。

这一买一卖,丰盈的是皇帝新宠的私府库银,殃及的却是那些苦心经营从来不敢缺斤少两欺骗童叟的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