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后,阿难刚伺候楚霸宁喝了药歇下,就看到老管家急步走来,小声地说道:“王妃,皇上来了。”
阿难心中一震,赶紧整了整仪容,出去接驾。
皇帝自然是微服私访来的,穿着一件藏青色锦袍,身边只带了刘公公和两个侍卫,远远看去,宛若一名雍容华贵的权贵子弟,只是那通身的气派教人不敢小觑。
阿难赶紧上前行礼,“见过皇上。”
“肃王妃不必多礼,朕今儿过来,是想瞧瞧肃王现在怎么样了。”崇德皇帝面露忧虑。
阿难恭敬地说道:“王爷已经喝了药歇下了,待发了汗就好,皇上不必担心。”
“朕进去看看罢。”
崇德皇帝说着,刘公公已经乖觉地上前掀开帘子让皇帝进房。
阿难小心地跟在后头,然后在离床前几米处停下恭候着。
崇德皇帝直接来到床前,也不忌讳龙体会不会染上病,探身看了看床上的男人,然后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还未退热,让他脸上的神色加深了那股忧虑。幸好楚霸宁刚喝了药,药里有安眠的作用,因为他这般碰触倒没有醒来,只是依然不适地蹙起了眉头,一脸抗拒的神色,直到崇德皇帝收回了手,那眉宇方松开来。
崇德皇帝好笑又好气,都到这时候了,这弟弟还这般不给哥哥面子,不由得伸手戳戳弟弟的脸,等他眉宇蹙得死紧,眼看就要醒来时,方淡定地收回了手。
这一幕自然落到了房里的人眼里,不过除了阿难还有些担心地盯着——怕皇上将她家王爷吵醒外,其他人都埋下了头,不敢再看某位皇帝明目张胆地欺负生病中的弟弟。或许,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位皇帝敢这么戳肃王的脸了。
崇德皇帝坐在床前的绣墩上,接过丫环递来的湿毛巾,重新为床上的男人敷上了湿毛巾。又拿来干净的棉条,沾了水后,小心地为床上的男人涂抹干裂的唇。
阿难看着他细心的动作,相信这位皇帝这一生中或许从来没有这般仔细地照顾过一个人,恍惚间,让她以为这是个忧心的父亲正在照顾生病的儿子……
阿难看了几眼,便垂下眼睛。
嫁给楚霸宁那么久,她自然知道楚霸宁在崇德皇帝心中的地位,可不是将他当儿子养了么。相信宫里的那些小皇子也没有肃王在崇德皇帝心中的那般的重要,或者比之更甚。阿难曾经隐约听温良提过先帝在世时的事情,那段时间,皇帝年迈昏庸,奸臣横行,俪贵妃迫害众皇子,使得前朝后宫十分的阴暗压抑。那时候,楚霸宁刚出生不久,崇德皇帝还是个皇子,尚未大婚,是以不能出宫建府。那段时日,兄弟俩在这步步惊心的宫中几乎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母妃不争气,母族无法依靠,所以崇德皇帝为了保护自己和这个弟弟,煞费苦心。这么护着养着,根本不像是养弟弟,反而有种养儿子的感觉,就这么养大了弟弟。
阿难不知道这对兄弟曾经在后宫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偶尔见到楚霸宁对付政敌时犀利狠辣的手腕,知道那段岁月带给这对兄弟极深刻的东西,甚至,镇国公的嫡长子——温良的二哥温子靖因此为保护他而死了,在楚霸宁心中留下一道极深的痕迹。
大概,那种患难中的感情让这对兄弟亦父亦子罢。至于那什么功高震主、兄弟猜忌的问题,阿难还真没看到,觉得这对兄弟也算是古往今来皇室中感情最复杂也最纯粹的了。
崇德皇帝静静地坐了会儿,方站起身。
他的动作很轻悄,一个做惯了皇帝的人,在这时候如此小心,只是为了不吵到床上的病人,这让阿难有些感动又感概。
“你们仔细照顾着,让肃王好好歇息,其他的事情先放着,别让他操心。朕先走了。”崇德皇帝对屋子里的下人吩咐,目光犀利而威慑,仿佛像个父亲一般,担忧下人照顾不好生病的孩子一般。
屋子里的几个丫环赶紧跪下称是,阿难也上前行礼应着。
崇德皇帝虽然仍是担心,但近来国事烦忙,他现下也是百忙中抽空过来,看了会儿得马上回宫去了。
阿难这个王妃自然要去送驾的,所以跟在崇德皇帝身后。
崇德皇帝的步伐不紧不慢,阿难也跟得不辛苦。
到了肃王府的一个院子,崇德皇帝突然停下脚步,望着那院子,面露惆怅之色。
阿难也跟着停下,同一群下人们一起沉默,不敢打扰沉思中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