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不到,自然要吃饭。你以为人人都可以喝风饮露?”

蒹葭把饼撕开来把酱肉夹进去。夹好了递给他,又给自己也夹一个。见公子爷看着自己,一脸莫名:“你看着我干什么?吃你的吧。”

两人吃完,雨开始变小了。

公子爷说可以走了。天黑前可以赶到山外的一个镇子上。那边就已经是米氏地盘。

蒹葭也不想再待在这里,怕那老头晚上又来。说可以走,也没有二话,立刻跑去套马。与正在收拾行装似乎也准备上路的修士们告别之后,便驾着车继续顺着山径前行。

这一路去竟然也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折,倒是快出山的时候,她远远看到一些像是山民的人,站在林间深处,他们打扮各异,远远从树木的间隙遥望着这边。那个老人也在其中,他指着蒹葭说了一句什么,那群人便无视一切阻挡,大步向这边跑来。边跑着,嘴里边发出各种样的声音,蒹葭看着这样诡异的场景,只觉得后背发凉寒毛倒竖。

但马车走得快,一直到出了山林,这些人也没能追上来。最后他们止步在山脚的树荫下头便不能再行一步,老人发出嚎叫,所有人都跟着叫起来。

他们仿佛是失去了神智的疯子,有人大哭有人疯狂地攻击身边的同类,他们似乎想毁灭一切,可他们什么也无法触碰只得相互厮打在一起,仿佛对方是自己宿世的敌人。可不论是抓花同伴的脸,撕咬对方,很快那些伤痕就消失,一切又恢复原样。

蒹葭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大力地甩着鞭子,很快就将这山丢在身后了。

车里的人说:“你要是入道,这种事会见很多。”

“那个人和他们结契的人,为什么不肯解呢?”

“就算想也没法解。要解契就得各把好处都还回来。你觉得他们那些血,能存这么多年吗?”

“别人就不能帮这些人解掉吗?”

“契约两相情愿,别人怎么解?顶多就是渡化。”

“渡他们成佛啊?”

车里公子爷被她逗得笑起来:“成什么佛。渡他们灰飞烟灭。”

这一桩惨事在他眼中似乎是个笑话,甚至令他有些畅快:“你也不用太为他们隔应,说不好这是他们应得的呢。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蒹葭想起来问他:“你以前小时候在这儿住过,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正说着车子过了一个转角,突然前面柳暗花明似的出现了一个小镇,急着进镇,也就没再继续这些闲话了。

这镇子与别处不同,进镇的大门上挂着一片流云的标记。

镇上很多店铺,卖的东西蒹葭都没有见过,有些肉铺挂着一些动物头有半拉什么肉,用铁钩钩着,悬挂在铺中。要是有人来买,便使刀割上一块。倒是没见到字常见的猪什么的。一边还有干熏出来的,有人买的时候,会让他熏得特别干,然后研磨成粉末。

街上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特别多,有些人身后甚至跟着奇怪的动物,可爱乖顺的不少,一看就凶恶的也不少。蒹葭走在旁边,都怕那东西一口将自己脑袋咬掉了。

公子爷说:“那是修士驯化的异兽。是有灵智的东西。不算是上古圣兽的种类,是可以作为私用的。”

“也太臭了吧。”蒹葭嘀咕不论是恶的还是可爱的,那股味道真的很冲。

“上古圣兽是什么?”她问。

“多了,比如凤凰、冉遗这些。他们是能化为人形的。修士见之必要诛杀不可留情,更不能私养。”

“那这些异兽是打哪儿来的?”

“是上古圣兽中灵智不高的一些与普通动物杂生而来。”

因为蒹葭看什么都新奇。车子停停走走。

等到旅舍里落脚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店里热闹得很,也有许多本地人坐喝茶吃酒。

公子爷脸色已经差得不行,上去客房之后就睡了。蒹葭下楼叫了一碟果子,听别人闲话。

这里米姓是大姓,十个人里有九个是姓米的,修士多如牛毛。相互叔、伯、侄、姐妹、堂兄弟表兄弟相称多得很。似乎大家都是亲戚,并且亲戚间又叠亲戚,蒹葭在那儿坐了一会儿,已经遇到好几个“我叫你哥,你叫我叔”的了。

伙计看得出她是外来的,有些警觉地询问她来这里干什么。

“送人。我主家的远房姑姑说嫁到这边来了。她家里出了事故来投亲的。”蒹葭说。

伙计问她具体是哪一个,叫什么。

她说:“我哪说得出来,主家前几天才买的我。我跟着她走就是。”

伙计将信将疑。不过也没有过多盘问。

蒹葭吃了一会儿茶,听了一会闲话,大多数事她都听不懂。不过有几个人在说,在进米氏地界的边沿见到了很多其他世家的修士,还有府役查什么逃犯。有时候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越界过来查来往行人。因为这件事,米氏的修士与这些人发生了不少小冲突。

因为世族属地都是世代传承下来的,虽然各地设有府衙但事多归属地的拥有者来做管理。许多府衙形同虚设。皇帝都从来不插中各世族属地的内务。现在这些外族人竟然进米氏属地来查什么逃犯,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蒹葭立刻接话问:“他们查的是什么模样的人?我来的路上也曾遇见过,座座城池都在严查。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但这几个人并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也说不清楚。

但蒹葭看到了好多女修,或是带着异兽独行,或是几个女修结伴说笑着,又或是单独一个与另一个男修一道一本正经地向店家问询,看上去并不是夫妻也非兄妹,可两人相处并没有任何扭捏,旁人也不会投以奇怪的目光。

这在她老家几乎是不能行的。女子到也不是不能出门,但身边一定要带着仆妇,与非兄弟之外的男人更不可能这样。风言风语就能把人逼死。

蒹葭下意识地觉得,现在自己看到的才是对的。这样才是正常的。

她吃完饭,帮那位公子爷打包了一些,上楼去却发现,有个陌生人站在客房中,而原本躺在榻上休息的公子哥已经不见了。

她愣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我走错了房间。”

正要走,对方却叫住她:“别怕,我是来接人的。你一路走来颇为辛苦,把人送到这里实在为难你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放在桌上。

她走过去拿起来看,里面装的是金豆子,沉甸甸的掂一掂都知道是不少钱。

“这是你应得的。”对方说完就要走。

她哪里会肯,立刻拦上去用手挡着门:“等等,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对方皱眉。

她打量这个人。

看着年纪不大,二十二三的模样,穿着翠绿色的袍子,腰间挂着个水纹的腰牌,里面波光粼粼就像真的在里面装着江河日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