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有别的心思,这照身贴就会失效。你若把人好好地送到,自然就像我说的,会有重金酬谢,你想有个寄身之所,安度下半辈子也只是小事。”

蒹葭把照身贴小心收起来,对她笑:“好。”试探着问:“不知道那个杀人狂魔是什么情景?”

“这件事,之后会有断论。到时候你要想回来,自也会有人愿意帮你拿回家产,主持公道。你只管办好眼前的事就行了。”

侍女说完,还是不放心,嘱咐:“车上有护符,生令野兽生惧不敢骚扰。一路去一定要小心谨慎。再怎么仔细也不为过。不要相信任何人。”

又说:“就算要买人,也要等走过了二三个镇子再说。”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她即便再不安,也不能再呆下去了。

“你快回去吧。”车里的小娘子说。

侍女这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蒹葭目送她走远,问车上的人:“你有可以换的衣服没有?我穿成这样不大方便。”

“有。”里面的人说:“你上来吧。”

蒹葭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爬上车去。

车帘低垂,阻隔了大部分的光,但车中有放着盏灯,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被没有被掀帘子带起的风吹动半点。

看清车里的小娘子,蒹葭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是个弱不禁风的人。却没想到从脸上看有些饱经风霜,皮肤完全说不上什么吹弹可破、肤如凝脂什么的。一看就是常年在外行走,身上有一股果敢、锐利的气息。从年纪上看,顶多十七八吧?

对方上下打量她,随后把榻上的包裹打开,里面有两套衣服,她拿了一套丢给蒹葭:“换吧。原本是给我准备的,但看着我们体型相差不大。”

说着就开始脱衣服。没有要让蒹葭给自己换衣服的意思,也没有什么避讳的样子,动作又快又麻利。只是身体似乎很不好,穿了一半就停下来。闭上眼睛缓了半天,像是接不上气。

蒹葭看到她露出来的手臂上有黑蚯蚓一样的东西,又看了几眼,才发现原来是血管。比正常人的要粗很多,从皮肤下头高高地隆起。

反倒是对方都穿完了,蒹葭还在跟裙子上的系带搏斗。

“过来。”她伸手,把蒹葭拽过去,边麻利地解了她系的那个结,边重新围到她腰上:“你在家里都没自己穿过衣服吗?”

“我有个侍女。”蒹葭说。莫明觉得输了她一头。有些不自在。即便是大夫人对她再不好,但到底她是主家,哪可能自己穿衣服,寻常时候,脸都没有自己洗过,坐在那里闭上眼睛就是了。

现在跟这小娘子呆在一起,两个人的手一比,反而是那小娘子的手比她的还要粗糙得多。她那一双手,纹路都没长多少。就像不怎么常用似的。

只是手心里那道没怎么长好的狰狞伤痕格外显眼。蒹葭反手去拉袖子的时候,露了出来。

小娘子掰开她的手心看了看,问:“你拿什么杀人?”

“碎瓷片。”蒹葭说。

小娘子笑了一声:“胆子确实还蛮大的。”松开她的手。好好地帮她把裙腰系紧,说:“你这样可不像是个下仆。”哪有下仆皮肤这么好,手上一点做过事的痕迹都没有的。随后便催她赶车去:“走吧。”

她把自己的衣服和小娘子的衣服收过来,叫她在这里等一下。自己跑到不远处的湖边,拿衣服包着石块系得紧紧的,用力丢到湖里去。

站在湖边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不可能浮上来之后,这才跑回来拿起了马鞭子。

蒹葭哪会赶车,因为先前已经觉得自己输了一着,这时候断然不肯说什么‘我不会’这样的话,扬起了鞭子,车子在夜色下歪歪扭扭上了路。

走了一段之后,蒹葭发现赶车也不是那么难,领头的那匹马聪明着呢,知道跟着路走,她松了口气远远到地平线上的苏家,愣了愣,凝视了几眼之后,大力了甩了一鞭子,那马就加快步子跑了起来。

回头看到渐渐远处的月色下的屋影,心情有些复杂,她就这样将生长的地方慢慢抛在脑后,成为一叶飘萍。

车子快使出本镇地界的时候,突然遥远的来时方向火光冲天。

蒹葭回头看了好几眼,看不清晰要,又踩着车辕站起来张望。车里的小娘子问:“怎么了?”

她说:“好像着火了。”

离得这么远都能看到火光,那火可真不小。

虽然知道不可能是苏府,可她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但车里的小娘子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再多问几句,只是催促她:“快走吧。”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下个镇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个镇子不比蒹葭老家那个小镇,连个围墙都没有,不止有城墙甚至还有人府役值守。蒹葭早在家乡就听说过,外面是很严的,不像她们小地方那样随便。

车子进去的时候,蒹葭把两人的照身贴给他们查验,守役一本正经地掀起车帘对照审视之后,又盘问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打量她的目光十分苛刻。

她说:“家里父母过身了,家产被族亲所夺,我们姐妹不为其所容,要到都城去投靠姨姨。”

守役又问:“你姨姨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她说:“叫陈初月,在猫儿胡同住,姨父是做杂货生意的。”猫儿胡同是听那个家里在都城行商的夫人说嘴过。据说那边都是富庶之家。

守役又问了一些有的没的,过了一会儿才放行。

蒹葭接回照身贴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小娘子姓名处写着阿圆。

她把自己收好,把对方的递回去。

对方接着似乎累了。眼睛也懒得睁开,躺在榻上。

蒹葭赶车进了镇子,挑了个人少的食肆,伸手找她:“给我钱。”

阿圆仍闭着眼睛,但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碎钱来。她拿了钱,停车下去叫了几个菜打包,又买了饼啊,肉干,米酿什么的。经过医馆的时候,问车里的人:“要去看看吗?”怎么地也抓点药什么的吧。

里头的人低声说:“不用。我不是生病。”她便算了,看看天光,问:“你晓得下个城镇有多远吗?”

“不知道。”

蒹葭便把饭菜给她摆出来,叫她在车上吃饭,自己找了个馄饨摊边吃边跟摊主打听。不一会儿便吃得饱饱地跑回来,急赶急地上路。

“下个城很近,马赶得快一点只有二个时辰的路,天黑之前能赶得到。”

车里人也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