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县官入主锦城,要是还一副故作简朴的穷样,蜀地百姓恐怕还要担心他也来刮地皮,倒不如炫一把富贵,让蜀人安心,也能相信第五伦“三年免口钱、算钱”的承诺。
经过半年恢复,益州经济有所重振,去年秋收来不及挽救,今岁春耕倒是扎扎实实,成家军队被彻底解散,士卒回乡料理农田。而商贸也渐渐恢复,毕竟巴蜀物产丰饶,从井盐到姜、丹沙、石、铜、铁、竹、木之器,都能往外卖,尤其是蜀锦这种拳头产品,已在中原缺席十多年。
魏国的权贵们很喜欢这玩意,水、陆商道重新开通后,北方的商贾和热钱会涌入巴蜀,让中断多年的经济重新交融,如此才能彻底断绝蜀地的分离倾向。
而奉命镇守益州的骠骑大将军马援;以大行令身份,暂时兼任益州刺史的冯衍,皆在咸阳门迎接皇帝。
冯衍早年两次入蜀,对益州很熟悉,尤其擅长和边陲蛮夷打交道,目前边陲氐羌西南夷坐大,成了蜀地隐患,没有人比冯衍更适合与之周旋。
第五伦早年认为此人文过其实,经过多年敲打磨练后,眼看冯衍随年纪增长日渐堪任,这才给了他点实权,稍能一用。
等进入白帝宫后,第五伦屏退众人,只留下马援、冯衍开会。
“魏军以解民倒悬为任,若反以兵纵火,暴虐益州百姓,那不止是害了百姓,也是在打予的脸!”
马援有些尴尬,他的西军华戎混杂,军纪确实远不如岑彭那一路,虽然破成都时没有太大杀戮,但附从的陇右兵、羌兵确实违背军纪干了不少坏事。
第五伦只点到为止:“幸而,予在蜀中行走,但见沿途成家吏人从服,民生恢复,车旅渐多,田亩郁郁青青,颇为欣慰。”
“予已答应,益州免口赋、租税三年,但巴蜀恢复之际,平南之征,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五伦将这几个月间,来自各地大将的请战奏疏汇总,择其良策从之,加上自己的见解,今日便与马援、冯衍敲定初步方略。
冯衍说话又飘了,奉承第五伦道:“大魏如今已有天下十分之九州郡,十分之九人口,而刘秀主力尽失,交州遥远、半个荆州、半个扬州,民不过二百万,已不足为虑。只需一儙之闲,必能海内大定。”
飞龙骑脸,怎么输?第五伦却摇头道:“不然,行百里者半九十,予在路上想了很多,若欲灭刘秀,仍不能嫌麻烦,还得分十步走!”
这其中,前四步是造船、造船、造船,还是td造船!
此乃魏国上下的共识,第五伦征集各地宿将意见,从镇守益州的马援、驻扎荆州的岑彭,到守卫扬、徐的小耿,甚至是远在青州的征东将军张宗,都提了这条。
目前东汉唯一的优势,就只剩下扼守大江之险的舟师,去年岑彭、小耿都曾发船试探,确实打不过。
但只要魏国战争机器全面开动,船舶吨位上的劣势将迅速抹平,从数量到质量,皆会飞快反超!
“益州在江州造船,荆北在江陵云梦泽造船,扬州在巢湖、淮水造船,青徐也不能干看着,予已令征东将军张宗,一年内要造得海船百艘!”
与造船相应的,便是大量起用江北人士,让那些精通水性的青壮入伍做水卒,有足够的人操纵海量战船,此为第五步。
而第六步,则是马援的提议。
他上禀道:“战国时,苏秦曾向楚王预言,秦必起两军,一军出武关,一军下黔中,则鄢郢动矣。”
“后来,秦果然在巩固巴蜀后,由司马错浮江伐楚,入涪水攻取楚之江南,以巫、黔中为黔中郡。”
黔中郡,乃是如今的荆南武陵郡,这个郡原本遥尊公孙述,成家灭亡时,被机敏的冯异遣兵控制。马援希望能效仿司马错,让西军走陆路谋取武陵,进而从侧翼威胁荆南,让冯异腹背受敌,同时荆北的岑彭迈出第七步:
以荆州水陆之师,分兵进攻长沙荆关、江夏夏口!同夺取武陵郡的西军一起,合围冯异部,使其像战国时的楚王一样……
“只能东逃,无法南遁交州!”
狠啊,第五伦只如此唏嘘,马援、岑彭这是要将荆南汉军绝户的节奏,冯异多半是招架不住。
而远在东方,自从淮北之战后,已经很久没参与前线战事的征东将军也不遑多让,他领会了第五伦要求“于青徐琅琊、东海多造海船”的要求,认为应该将战国时吴王夫差、越王勾践从海路北伐齐国的法子,反着用。
“以青徐海船沿岸,扬帆而南,越吴地,直袭会稽!”
在张宗看来,既然五百年前吴越做得,如今怎么就做不得?好一个雄伟的计划,刘秀虽然对大江严防死守,但对来自海上的袭击,能应付过来么?
第五伦同意了张宗力主的“第八步”,但这仍只是偏师,他很清楚,真正的决战,将在巢湖以南的濡须坞爆发!
“刘秀令邓禹镇守芜湖,于濡须水筑坞堡要塞,欲阻止扬州舟师入江。”
所以第九步,便是集中徐、扬十万水陆大军,对准濡须坞猛击!
只要那座要塞易手,而武陵、夏口、海上多路并发,刘秀必手足无措,左支右绌,那就只剩下第十步了。
“最后一步。”
第五伦在地图上画了无数个锋利的箭头,从北到南,为这尚处于纸面庙算的计划,预定了结局。
“北国二十万雄师,横渡大江!”
“一举覆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