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
第五伦从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正伏在案几上,外头天还未亮,八月的关中天气闷热,哪怕晚上也是如此,空气好似胸中之愁郁结在一起。
第五伦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头看着那份来自河湟的奏报,这是马援、牛邯上禀,愿先击先零羌,诛首恶以震动西羌,进而让金城战事消弭,让陇右军团抽出手来,以协助并州军团驱逐匈奴,亦或是防备随时可能再度北伐的成家蜀军。
虽然知道这是正确的决策,也愿意给前线将军最大的权限,让他们放手一战,但第五伦依然心有戚戚,因为这大概是称帝以来,魏国最艰难的岁月了。
那该死的方望虽然被擒,押到长安,随时可以被戮杀,但他张罗的“第五包围网”却也初见成效,匈奴西羌联动,成家、东汉也蠢蠢欲动,若是同时发难,确实会让第五伦左支右绌。
也难怪他会梦到马援孤军深入河湟,落得个马革裹尸……
只希望,梦都是反的。
“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第五伦如此告诉自己:“也是重新大一统前,最后的难关!”
所以他必须使尽浑身解数,甚至不择手段!
第五伦下了决心,让当值的小郎官窦固去喊一个人:“召大行令冯衍来见。”
窦固是窦融的侄儿、武威太守窦友长子,因为河西战事,第五伦将他提拔到了身边,但窦固毕竟才十三四岁,不太懂事,竟愣呼呼地问:“可陛下,眼下还未天明。”
第五伦一挥宽袖:“只管去传唤。”
夙兴夜寐,这就是为人臣的命,老板还在加班,员工早起怎么了?第五伦的屁股已经彻底坐到了打工人的对立面,压榨起群臣来毫不犹豫。
更何况作为开国功勋,他们的每一次表现,都与能分到魏朝多少股权息息相关,冯衍虽然从龙很早,但他的股权已被后来者居上稀释不少,再不努力,就要被边缘化了!
窦固应诺而出,他们所在的并非未央宫,而是位于右扶风的雍城,自战争开始后,第五伦便移驾至此,一来可以亲自盯着成家公孙述,二来接受河西、金城、新秦中三处军务更为方便。
第五伦没了睡意,负手站在蕲年宫,凭栏而望。
蕲年宫修筑年代很早,早到秦国还没强盛的时候,自从大郑宫毁于秦末战火后,蕲年宫就成了雍地最大的行宫。
第五伦听说,秦始皇帝成年加冠亲政的仪式,就是在此举行,那也是秦始皇早年颇为危险的时刻:母亲要情人,不要他,嫪毐发动叛乱,据说连秦国西部的氐羌都参加了反叛,而年轻的秦始皇戴冠仗剑,有条不紊扫平叛军。
只望两百多年后,身在蕲年宫的自己,也能渡过这次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