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许璟行心计不差,如今也存了几分清明。他的兄弟们个个给养得烂泥扶不上墙,没几个敢趁机造次。许璟明与其一母同胞,甚至还能得了面见的许可。
毕竟上到朝臣下到百姓,谁都晓得容王是个游手好闲的花瓶王爷。
“孪川没了。”
许璟行倚靠病榻之上,双目有些空。
“璟明,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朕已然竭尽全力,仍守不好这江山……难不成所谓气运之说真有其事,朕对帝屋神君太过不敬?”
许璟明看着双颊凹陷的兄长,一时说不出话。
没等到许璟明的回应,许璟行勉强侧过头,虚弱地笑笑:“怎么了?要是平时的你,肯定要趁机,咳,趁机骂一番那时敬之的。”
许璟明握紧手里的扇子,头垂得更低了。
“我不晓得。”他泄气道,“我……我不觉得皇兄做错了什么。至于其他……”
许璟明吭哧了半天,想不出要怎么回应下去。
他这大哥处处与江友岳不对付,事实上国师一脉确实居心叵测,许璟行并未看错人。
他这大哥确实放了时敬之这个“倾国之灾”,然而就他所见,时敬之似是没有掀起大风大浪的机会。许璟行的判断依旧没有错误。
那么整治贪官污吏是错,还是保证民生安泰是错?哪怕与那罗鸠的交战,许璟明也自始至终看在眼里。
虽说许璟行偏于保守,最终的败因却不是皇帝无能,而是对面强到不似凡人。
唯一的解法,不过是先行出手侵略,趁那罗鸠柔弱之时将其吞并。要说他这大哥唯一的“错处”,怕只是“不喜战争”。
只是个称不上错误的错误,仍是将他的皇兄逼上穷途末路,眼看要背上千古骂名。
先前国泰民安,他总会未雨绸缪地针对时敬之。而倾覆之象现于眼前,许璟明却没心责难那怪物了。
“算了,不必勉强答我。”许璟行微微阖眼,声音越来越小。“事已至此,朕……我也……”
可许璟行刚露出一丝怅然,门外传来卢福的拜见之声。那点脆弱一闪而过,又转为帝王惯常的威严。
老太监进了门,立即弯起长手长脚,恭恭敬敬跪下。
“今日的折子,老奴给您送来了。”
许璟明本就烦躁,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战报便罢,都什么时候了,还把这些杂事往里送?”
“王爷,这可不是小事啊。”卢福细声细气道,“老奴也心疼皇上,实在是没办法……唉,外头都传得纷纷扬扬了,必须得让陛下知道才成。”
许璟行没力气下床,更没心情听着老太监絮絮叨叨,只好拿眼睛一斜。卢福心神领会,立即展开折子,逐字逐句地念起来。
这折子不长,内容却将两人震得面色铁青——
时敬之谋反。
许璟行当即强撑起身体,紧皱眉头。卢福以膝盖前行几步,毕恭毕敬地呈上折子,教皇帝一字一句看清楚。
许璟行艰难地读着,脸色逐渐灰败。他看了眼身边的胞弟,仿佛耗尽了气力,又靠回床榻。
“朕累了,你继续读吧。”他心灰意冷道。
“是。”
卢福咳嗽两声,小心翼翼地继续——那折子为栖州知府所书,忧愤之情溢于言表。他声称时敬之“冒充皇嗣”,趁边疆不稳,在枯山附近煽动民心,收买武林中人。
折子内一大半都是各式各样的证据。内容从“搅乱江湖,四处安插势力”到“招兵买马,散布圣上失德流言”,种种罪证不一而足。
许璟明听得满脑袋嗡嗡响,连喘气都不敢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