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众铁桶似的把我们三人围在中间,人人面色肃穆,即便身上带伤也无人包扎,眼中神光冰冷异常。青霄弟子太平日子过惯了,不少人今天第一次见血,早被这帮煞星吓破了胆,哪敢上前邀战?青霄门人的惊惧表情尽收黑眼眼中,黑眼脸上泛起蔑视神色,再次喝道:“破!”阵型一变,前窄后宽,魔教徒护着我们成楔形杀出,犹如一支暗红色的利箭狠狠插入敌群。青霄弟子平时享乐在前吃苦在后,眼见敌人气势汹汹,口中虽然杀声震天,手下稍作抵挡便往后退,我们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我还是觉得很安心,有如此帮手,天底下还有谁能困我?咦,怎么不向着山门冲杀,这方向是往青霄派深处去了!我扭头去看南宫小艺,她也满面惊疑,竟然她也不知情。再瞧黑眼,一派宁定,貌似都在他掌控之中。我心跳加快:“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黑眼一直瞅我不顺眼,怎么可能为了救我煞费苦心。他这不是想直接灭了青霄吧?可这帮人再厉害,数量也太少了些,若说这点人手就想拔除青霄,无异痴人说梦。”
盘算间,黑眼忽地停住步子,我打量四周,竟已到了九霄堂前。传功执法大惊失色,九霄堂中供奉历代掌门牌位,实乃派中第一重地,如被外敌攻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胡老头儿急忙指挥弟子阻拦,可弟子们顾惜自己性命,又觉得堂中反正没有自家祖宗灵位,让魔教攻入也没啥大不了,于是手中招式愈发疲软,我们轻轻松松便到了九霄堂的大门前。“缚!”黑眼再次发令,众教徒应声散开,将入口死死围住。黑眼扭头对我道:“本尊说了帮你脱困,助你复仇。现在你已得自由身,便只剩复仇一事。你可准备好了?”今夜变故太多,我兀自发蒙,都没听清他说了啥。黑眼摇摇头,自顾来到堂门口,轻轻一推,红漆铜钉木门缓缓打开,居然并未闩上。
黑眼昂首而入,南宫小艺紧随其后,我也懵懵懂懂地跨入堂中。堂外传来胡长老的厉喝:“奸贼尓敢!”我暗叹胡老头儿只知在青霄山坐井观天,不知江湖第一横行霸道之人的厉害,别说区区九霄堂,便是皇宫别院黑眼也能随便溜达。门外兵刃碰撞声四起,青霄中人似乎想要强攻而入,可惜入口被魔教之人守死了,一时半刻绝无被攻破的可能。黑眼反手一拂,厚实的大门缓缓合上,耳中一静,外面的喊杀声骤然小了许多。
九霄堂中空空荡荡,只有三清塑像前的蒲团上坐了一人,似乎正在打坐调息。走得近了,我借着烛光终于看清,那人长袍广袖,面上三缕青须,身形架势仙风道骨,不是别人正是害死师父的掌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身子微倾便要扑出。黑眼伸手搭在我的肩上,一股霸道内力探入,我顿时浑身酸软动弹不得,不过受此一阻,脑子倒也清醒许多。
掌门缓缓睁眼:“魔主大举攻山,究竟何意,难道忘了与本派的约定?”黑眼淡淡道:“刘仲奚,你安安稳稳坐了十几年掌门,本尊自问并不亏欠于你,反倒是你自作主张坏了本尊大事,本尊最讨厌不听话的人,难于掌控的棋子便该被替换掉。你说本尊会不会考虑一下更听话的内应呢?”刘仲奚面色铁青:“哦,不知教主相中了何人?”黑眼向我努努嘴:“便是此人。”
我破口大骂:“放屁,小爷什么时候答应做劳什子内应了?你再要胡说八道,小爷问候你十八代···”正要骂到精彩之处,黑眼掌力微吐,胸腹倏地升起一股浊气堵住了嗓子眼儿,我憋得满脸通红,自然骂不出来了。
掌门脸上肌肉不断抽动:“魔主之意,却是要除掉刘某?”黑眼回道:“看在多年前合作的份上,本尊也不把事做绝。你与王云木比过一场,若你胜了,这青霄掌门你还做得。”
刘仲奚冷笑道:“我若败了呢?”黑眼哂道:“掌门成名已久,若还输给一个后生小子···江湖人名声重于性命,掌门还是就地自裁了吧。”
刘仲奚猛地站起身:“南宫墨,你欺人太甚,若想过河拆桥尽管杀了刘某便是,何必多此一举?”黑眼叹了口气:“养尊处优最是消磨意志,现下你连比试的胆色都没了吗?”刘仲奚脑中诸般念头闪过,又见黑眼神色淡然半分不退,知道眼下势比人强无可奈何,这一战如何也免不了了。刘仲奚转头,恶狠狠地对我道:“那还等什么,这便动手吧。”
黑眼解下腰间长剑递给我:“这是他留给你的,天下便只有你用得。”
我伸手接过,沉声道:“归尘怎么在你手中?”黑眼不答,扯着南宫小艺退开三步。南宫小艺显然不知黑眼如此打算,又怕我不是掌门对手,樱口微张便要求情,黑眼摆摆手:“我只应你助他脱困,但他自己的命终要自己赢来。”
南宫小艺深知黑眼性子刚愎,多说只会惹其不快,只得无奈退下。我深深吸气,缓缓抽出归尘剑,本想看看自己眼下如何神态,可惜剑身布满黄斑,我什么也看不到。
刘仲奚自忖内伤过了多日也好了大半,王云木即便另有奇遇但毕竟年轻,想来自己胜算颇大,又见我杵在原地并无动作,暗道这小子多半临头胆怯,还没动上手先自势弱,自己绝无败理。
我平举长剑,忽地又垂下,转头对黑眼道:“刘仲奚什么辈分,你却叫我与他单打独斗,这不是变着法的要我命吗?小艺,你也跟你哥哥说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人都出来了,放我下山不过举手之劳。”
南宫小艺呆了呆,连扯黑眼袍袖,一脸哀怨:“哥。”
黑眼面无表情地抽回衣袖,表示绝不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