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便在剑尖轻轻点破杜慧胸口衣襟之时,诸葛暗感到一股凉意透胸而过,浑身的力气霎时被抽干,手中的剑再也递不出去,眼前余皮的身影一阵模糊,看起来竟与余沛颇为神似。诸葛暗苦笑道:“好一招夺人心魄的‘仙府烂柯’,神仙斧最后一式居然被你练成···”话未尽,胸腹血如泉涌,伤口位置竟与那旧伤所在分毫不差。余皮轻轻道:“你欠我余家两斧,第一斧先父已然查收,第二斧,今日到账。”
第51章 来客
余皮还有绝招!若是那日他在杜家小院冲我来这手,估计我也得当场交代。现在想来什么龙诞香改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计划便只有余皮一人知晓,这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我望着大仇得报的余皮,他冷酷的表情下有着掩藏不住的激流,是终报父仇后的喜悦,还是历经万险终成正果的自赏,亦或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情怀?诸葛暗和余皮相处二十余载,两人相互提防相互算计,今夜过后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便不在了。这对叔侄此时如何作想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诸葛暗依墙而立,已是血透重衣,毙命不过须臾间。余皮蓦地弯腰,对着诸葛暗作了一揖,我不知他又发什么疯,却听余皮道:“叔叔欠余家的已经还清了,余皮欠叔叔的养育之恩恐怕还不了了。还望叔叔看在多年情分上,给小侄留个准话:若非觊觎帮主之位,叔叔究竟图个什么?”作揖之举、养育之说,都是为了一个答案,他倒是挑了一个好时机。诸葛暗正呼呼喘气,闻言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咳咳,不愧是大哥的儿子,天下便不能有我不明之事。不过皮儿,听叔叔最后一言,莫再纠缠此事,否则盐帮偌大家业都得毁在你手上···”话未说完,诸葛暗又咳出一大滩血,脸色迅速黯淡下去。余皮疑窦丛生,还要言语,诸葛暗却奋力站起,踉踉跄跄地退回密室,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叠文稿,对余皮道:“你想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在这里···”不等诸葛暗说完,余皮一式“苍鹰搏兔”合身扑出,五指齐张便要夺那文书。诸葛暗此时连站立都不稳,眼见余皮就要得手,哪知一股火焰倏地自诸葛暗脚下升起,火焰呈青蓝色,眨眼间便将诸葛暗烧成了火柱,余皮慢了一步,那些纸张霎时化为了飞灰。密室热浪滚滚,火中传来诸葛暗的声音:“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语调铿锵,颇有沙场点将的豪气,只是响声渐弱,最后微不可闻,一代枭雄就此毙命。
蓝色火焰甚为诡异,一会儿功夫竟自己熄灭了,地上只剩一堆黑灰。这诸葛暗是个人物,对自己也下得如此狠手。余皮望着残灰,眉头拧成了结,旁边杵着我这一大伤号,他竟不来帮把手!于是我猛咳几声,余皮总算反应过来,快步近前,撕下衣襟帮我包扎伤口,口中道:“王兄莫怪,小弟来得匆忙,身上未带疗伤物什。”
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眼光瞥向南宫小艺。余皮会意,起身来到南宫小艺身边,抱拳道:“得罪。”
然后便给南宫小艺推宫解穴,只是余皮内力差劲,推拿半天收效不大。
“余皮人够聪明,为什么不多花点时间练武,要不怎么解个穴都磨磨唧唧。不好,他这不会是借机揩油吧,他胆儿也忒大,杜姑娘还在旁边看着呢···”我本打算自我娱乐一下,不料胡思乱想也很费劲,索性向后一倒,望着房梁发起呆来。倒是杜慧见我倒下,怕我也一命呜呼,赶紧凑近察看,见我的眼珠还在微微转动,面色才如释重负,俯身把我的脑袋摆在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杜姑娘人美心好,怎么就看上余皮了?不服···”这是我最后的清醒意识,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糊中有人把我扶起,“这么香,肯定不是余皮,杜姑娘可不敢跟男子搂搂抱抱,那便是南宫小艺了。”
这么想就觉得很安心,不自觉地把身子往身旁靠了靠。我出于本能靠近佳人,不想余皮一声招呼,我身子一轻,被两人抬了起来,感其力道,必是两个大男人。我安慰自己:男的也好,男人稳当。我昏昏沉沉不辨东西,任由那二人抬着移动。终于身下一软,敢情到了床上,由于被褥散发的气息过于美好,我便决定睡到地老天荒。
我一睡就是三天,其间没有下床,余皮找来大夫为我疗伤。因怕我寂寞无聊,南宫小艺和石生花就常来陪我说话,杜慧有时也会过来。我问及余皮情况,杜慧言说余皮忙着整顿盐帮,一时半会儿没空探病。“整顿”一词非常委婉,诸葛暗羽翼已丰,此次肃清不知得死多少人。余皮是怕吓坏了杜慧,这才把她打发到我这儿了。我对杜慧道:“杜姑娘当真非余皮不嫁?要知道天地之大多得是青年才俊。”
杜慧脸红垂首,我暗叹:杜姑娘吃了秤砣铁了心,但愿她以后莫要后悔。
我受伤不轻但未及根本,余皮好医好药地养着,伤好得很快,眼见便能下床活动了。倒是南宫小艺话少了很多,也不欺负石生花了,不少时间都坐在床边发呆,我开口相询,她总是摇头不语,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了。一日清晨,我见桌上放了一张字条,却是南宫小艺留的,内容只得三字:我走了。我脑袋一懵,心中火起:好歹一路同行,没有情意也有情谊,连个招呼都不打的是个什么事儿?凭着胸中一股燥热之气,我一瘸一拐地追到了街上,我从街头找到了街尾,我拉住过往行人打听消息,每个人都说不知道,有人被我问烦了,反问道:“你是那美貌姑娘的什么人?”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生回答,那人见我发呆便一脸嘲讽地走了。天色渐暗,脚下的影子被拖得老长,我想我找不到她了。
“她必是留了字条,连夜走了,现在再追有什么用?你平日不是自诩警醒吗,有人进房间留字条,那么大的动静你怎么没反应?若是机灵些,当晚便能问个清楚···可是问得清楚又怎样,她若执意要走,我还拦住人家不成?就算拦住了又如何,带她回青霄?”
我越想越乱,越乱越烦,忍不住猛甩脑袋,忽觉身旁的摊铺十分熟悉,仔细一看,正是先前送密信的那家,摊前一名女子正在挑首饰,看身形颇像南宫小艺,我大喜,上前拍那女子肩头,姑娘回头,姿色平平,却不是南宫小艺。女子被陌生男子搭讪,心中害怕,颤声道:“你是谁?想干什么?”我失魂落魄道:“小子唐突,认错了人。”
那姑娘见我神色有异,首饰也不看了,扭头便走。我兀自发怔,却听店主怒道:“你这疯子,怎么坏我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