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走得多慢,最终还是可以到家的。当望见小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时,我恨不得插双翅膀即刻飞回村子。我转头对南宫小艺说道:“这儿就是我出生的村子了。我先带你去我家,村里人都很好,你可以放心休养。嘿嘿,不知道二狗现在长成啥样儿了,阿花那丫头嫁人没···”南宫小艺呆呆地望着村子,两行清泪忽地滑落脸颊。我一拍后脑: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又惹得她触景伤怀了。当下我赶紧噤声,扶着南宫小艺慢慢走向村子。
村子小,大家都是认识的,我刚到村口,就有人把我认出来了。一会儿功夫,一群村人就把我们包围了,七嘴八舌地打听情况,有问我是不是艺成出师的,有叫我露两手的,有问我后面那姑娘是不是我媳妇儿的,我一张嘴哪里答得了那么多,只能叫大家先放我回家,有什么事儿待会儿再说。好不容易打发了众人,我们总算到了家门口。早有顽童跑去家中通知了爹娘,二老站在门口不住张望这边。我看到父母忍不住鼻子酸发酸,二老样貌没太大变化,就是父亲背更弯了,母亲头发更白了。我走到父亲跟前,道:“爹,我回来了。”
父亲没说话,伸手按按我的膀子,不住点头,母亲很开心,不住地说:“回来就好。”
看到俏生生站在一旁的南宫小艺,便问道:“小柱啊,这姑娘是谁啊?”我回答:“我师妹,跟我一起下山办事的。途中不小心摔伤了脚,我想让她在家里住几天。”
母亲的眼光在南宫小艺脸上溜来溜去,南宫小艺被看得不好意思,埋下头去。母亲瞥了我一眼,笑道:“想住多久都行,赶快进来吧。”
说罢便扶着南宫小艺进了屋子。
当日,我在田里见到了二狗。二狗黑了、壮了,开始见我还有些不适应,被我打趣几句,再捅出点儿时的蠢事,我们马上便勾肩搭背了。午后阿花也来了,手里提着食篮,一看就知道是来看二狗的,嘴上不承认,眼睛却老瞟二狗,一脸的患得患失。二狗一汉子一和阿花说话就脸红,我就是再傻十倍也知道他们有情况,我不想妨碍他们交流感情,于是早早地回家了。当晚,母亲杀了只老母鸡,父亲拿出了藏了十几年的老酒,南宫小艺抿了几口就脸如红布,自行回房休息了。我和父亲杯来杯往,母亲则坐在一旁,偶尔劝父亲少喝些。酒壶见底,父子俩也双双不支,母亲扶起父亲回房间,我则提起内劲压下酒意,好不容易才荡回了房。
那一晚,我睡得很香。
家里的日子很舒缓,我白天要么帮父亲看铺子,要么找二狗他们叙叙旧。南宫小艺则在家陪着母亲,做些缝缝补补的轻松活计,村里几乎所有人都当她是我家未过门的媳妇,我多番解释无人肯信不说,还遭众人打趣,时间一长,我也就由它去了。算算时间,离开南疆已有月余,差不多该回青霄了,反正南宫小艺腿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我现在离去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得知我要回山,父亲拿出店里最好的陈酿,叫我捎给师父;母亲很是不舍,一番叮嘱后眼眶还是红了。最后一餐稍稍有些沉闷,父亲闷头喝酒,母亲不停地给我夹菜,南宫小艺倒是一脸的平静,仿佛毫不在意。饭后我拉过南宫小艺,道:“你就在这儿把伤养好,之后是去是留,全都由你。若是以后无处可去,就来村子吧,村里人都挺喜欢你的。”
南宫小艺低着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时至今日,我知道她本性不坏,但屠村一事已成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壁障,再者我俩身份有异,言尽于此,已是我能做到的极限。我心想多说无益,便掉头回屋了。
当夜我做了一个梦,先是梦到我和师兄、云瑶在山上练剑,突然大叔出现,一枪挑死了师兄连云瑶也不放过,我想和大叔拼命却怎么也动不了。然后师父出现,大叔不敌,被师父一剑封喉,大叔浑身浴血,却不倒下,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兀自叫道:“还我妻儿命来。”
我吓得大叫一声,转头便跑,场景陡变,四周全是火,很多尸体横陈于地,大家都疯了似的杀人,师父在杀,师兄在杀,连云瑶也挺剑刺向一人,我仔细一看竟是南宫小艺,我冲将过去想要阻止,却眼见来不及了,我急得大叫:“住手!”话一出口,我便从梦中惊醒,身子仍躺在床上,窗外月色如水,田间蛙声虫鸣。“还好是梦。”
我从床上坐起,伸手抹去额头汗水,却发现床尾站着一人,看身段正是南宫小艺。我跳下床来,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南宫小艺一言不发,如木头人似的立在原地,我走近她,心想,果然因为我要走了,以后再难见面,最后她还是想道个别吧。我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脖子一凉,一柄匕首架在了颈间,南宫小艺眼睛很亮,手很稳。
我寒毛倒立,“难道她怕我走漏风声,想杀人灭口?”我想开口求饶,梦里的情景却倏地划过脑海。我们本就水火不容,她找我报仇名正言顺,我此时讨饶只会让她看不起,一路上我从未提防过她,她有很多机会下手,忍到现在她想必也很辛苦吧。“村里人与此事无关,你别跟他们过不去。”
我开始安排后事,“你为什么不求我饶你性命?”声音和手一般的稳,“南疆村落被屠和我有关,我也算你的仇人之一,你留我性命到现在,我王云木已经很承你情了。”
我实话实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入不入教。你若入教,你我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