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新春大吉(4)

汉鼎 南海十四郎 5189 字 2022-09-16

孙卡晦涩的说道:“大人或许也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手上有比较多的人命,他们麾下的将士,也都背负着沉重的血债,他们一直都希望能够摆脱这些负担,只是,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他的意思很隐晦,不过刘鼎已经明白。

黄巢起义军在初级阶段是比较好的,军纪能够得到良好的执行,军官的威望也比较高,但是在广州大屠杀以后,军纪就开始急促败坏,整只起义军基本上变成了只知道烧杀抢掠的劫匪队伍。雷池大战失利以后,黄巢在信州等地整军,军纪又有所好转。然而,自从血洗长安以后,起义军的军纪,再次败坏,并且再也没有改善的机会。

虽然,出现这个问题的主要责任人,是当时地大齐皇帝黄巢,还有宰相尚让、孟楷等人,然而,葛从周等人,作为起义军的军官,毕竟不能幸免。血洗长安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全部都有份参与。陈州大战的时候,起义军以人为粮,他们也是有份的,尤其是孟绝海和邓天王两人,性格暴虐,喜欢杀人,一直被陈州地军民称为两大魔头,在民间的名声可是相当的不好。

现在鹰扬军的纪律和原来的黄巢起义军明显不同,对于烧杀抢掠地行为,是严厉禁止的。对于违反军法的官兵,不论职务高低,一律严处。葛从周等人迟迟不和刘鼎接触,正是担心这一点。他们担心一旦加入鹰扬军,会受到严厉地军阀制裁,万一犯了错误,还有可能追偿旧账。

此外,他们几个高层还非常担心,担心麾下的起义军队伍,无法接受鹰扬军严格的纪律。他们对自己的麾下是很了解地,如果没有了烧杀抢掠,很多起义军骨干的战斗动力,就不复存在了。万一他们无法接受鹰扬军的纪律,再次进行烧杀抢掠,肯定会受到刘鼎的严惩,到时候闹将起来,后果肯定不好看。

刘鼎缓缓的说道:“对于这一点,我必须坚持我的原则。他们必须明白这一点,鹰扬军是一支崭新地部队,是一支和原来起义军截然不同的部队。我们是严厉禁止烧杀抢掠地,如果不能适应鹰扬军的纪律,就没有必要过来了。”

孙卡苦着脸说道:“这只是他们地担心。”

刘鼎深沉的说道:“我只能说八个字: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孙卡缓缓地说道:“若然如此,那就放心了。”

通过孙

联络,有关刘鼎的基本立场,很快传到了大部分干。

宣武军中的起义军骨干,现在必须要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他们可以投靠鹰扬军,这也是刘鼎衷心希望的,但是,他们在投靠鹰扬军的时候,必须接受鹰扬军的理念,遵守鹰扬军的纪律,换言之,烧杀抢掠这样的行为,是不可能继续进行的了。

尽管对于大部分的起义军骨干来说,这不是问题,毕竟,大部分的起义军骨干,都是有血性的,有纪律的,但是,有少数的起义军骨干,还是显得忧虑重重,迟疑不决。这部分人,主要是战争中的投机分子,他们原来可能是马贼,可能是盗匪,也有可能是流氓。

他们作战的唯一目的,就是烧杀抢掠。通过烧杀来泄自己内心对社会的不满,通过抢掠来满足自己的。他们将所过之处,都变成一片白地。他们妇女,虐待俘虏,将人性的丑陋挥得淋漓尽致。他们是起义军里面最丑陋的一群人,起义军的形象,大部分就是被他们所败坏的。如果鹰扬军禁止抢掠的话,他们参加军队的动力,也就不存在了。

说老实话,在那个时候,怀着单纯的抢掠动机,参加黄巢起义军的人,实在不是少数,这也是导致黄巢起义军一旦失控,就陷入万劫不复地步的基本原因。当初起义军在长安失去控制,连黄巢都不能制止,这些人功不可没。长安原来有上百万的人口,但是被起义军屠杀过后,空无一人,可见当初起义军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大了。

刘鼎最近几年都在反思,总结,对此自然有很深的认识。如果鹰扬军不能吸取过去起义军失败的教训,无法约束自身官兵的行为,那么即使再次进入长安,时间也不能持久。因此,他要坚决的将这类人,都阻挡在鹰扬军的大门之外。哪怕,这些人的战斗力也相当强。

一边是宣武军的不信任,一边是鹰扬军的严格要求,被夹在中间的这部分起义军骨干,被迫作出痛苦的抉择。最终,有大约三千多人的起义军骨干,默默的离开了队伍,没有投靠鹰扬军。他们要去寻找那些可以允许抢掠的军队,又或是落草为寇,继续过他们烧杀抢掠的生活。

没有人阻止他们。

光启五年地正月,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道分水岭。无论选择哪一条道路,都是允许的,没有人阻拦他们。只不过,每条道路的走向不同,最终通向哪里,谁也不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经有了天和地的区别。

那边,史光璧地谈判,也终于有了较大的进展。朱温的拖泥带水,终于在身边人的劝说下,逐渐的消失了。眼下地局势已经不可挽回,哪怕做再多的努力,他和葛从周等人的关系,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与其这样拖着双方痛苦,还不如早点放手,将腾出来地资源,用来武装和训练更多的宣武军。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朱温最后只能自嘲的说道。

最终,双方确定就在徐州执行协议。

正月二十五,王彦章带领豹骑军到达徐州附近,还带来了宣武军朱温、敬翔、谢瞳等人的家属,还有朱珍、潘逸等人。他们从开封城出,浩浩荡荡地有数千人。朱温的老婆张惠也提前赶到了开封,仔细的清点人数,确信没有遗漏。

同时,朱温也布命令,将原来的起义军骨干,集中到徐州附近,交给葛从周统一带领。宣武军里面的起义军骨干,原本有一万三千人,由于其中有三千多人离开,所以,最后到达徐州城外,只有九千余人。所幸的是,葛从周、孟绝海、邓天王、庞师古、霍存、张归霸等人,全部都在。

正月二十七,史光璧和谢瞳就最后地细节达成协议,双方正式签署和谈文件。

正月二十九,双方开始交换人员。

宣武军高层的家属,从徐州地北门出去,交给张惠全部领走。

刘鼎需要的起义军骨干,则从徐州地西门进来,由孙卡在门口负责清点。

朱珍和潘逸是这次鹰扬军交换的最有分量地人物,他们一言不的走了。在临走的时候,他们狠狠的回头看了不远处的刘鼎一眼。毫无疑问,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会给鹰扬军造成麻烦。不过,刘鼎只是朝他们大方的笑了笑,意思同样的明显,有本事,你们就放马过来吧!

在这之前,葛从周、孟绝海、邓天王、庞师古、霍存、张归霸等人,已经进入徐州,和刘鼎见面。此前外界一直在猜测,刘鼎和他们见面的时候,场面一定会非常的感人。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们都已经过了容易激动的年纪,而且,现在也不是激动的时候。无论是刘鼎还是葛从周等人,都需要时间来适应对方。

从去年年初到今年年初,刘鼎花费了无数的心思,才最终在这个时候,通过非常特别的手段,将他们挖了过来。不过,葛从周他们毕竟在朱温的手下做事多年,对宣武军还是有感情的。虽然说朱温才是真正的叛,他们这次回到刘鼎手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叛变。然而,他们都始终觉得,离开宣武军,投靠到鹰扬军的麾下,这不应该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

因此,场面显得相当的沉默。

“欢迎大家回来。”

刘鼎缓缓的说道。

他没有太多的欢迎、感谢什么的,他知道,只有行动,只有实质性的行动,才能让他们尽快的融合到鹰扬军里面来。也只有在行动中,他和他们才能建立友谊和信任,才能恢复往日的兄弟关系。因此,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给你们六个月的时间,调整编制,训练部队。”

他指着长安的位置,朗声说道:“最迟在九月份,你们就要进入长安。”

微微顿了顿,刘鼎沉静的说道:“你们将是第一批进入长安的军队。”

从周等人的脸色,顿时明亮起来。

没有比这个行动,更加能够表示刘鼎对他们的信任。

他们已经进过一次长安,那是在中和元年的春天,春寒料峭,他们就出现在了长安的街道上。那时候的长安,令他们着迷,令他们兴奋。他们脚下所踩的土地,乃是大唐帝国的神经中枢,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壮丽的城市。站在这里,他们可以仰呼啸,宣泄对全天下的。然而,两年的时间过去,他们却又不得不离开了长安,令他们感觉到深深地失落,深深的遗憾。

在离开长安的数年,他们其实也在反思,为什么他们能够进入长安?为什么他们又不得不撤出长安?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在进入长安的时候,做了很多地错事。其中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屠戮了长安城的所有居民,血洗长安。而第二大错事,就是被长安的繁华和壮丽给迷惑了,他们沉迷于长安的金银珠宝,沉迷于长安地华堂豪宅,沉迷于长安的醇酒美人,没有继续追击惨败的唐军,最终给了他们卷土重来地机会。

朱温的叛变,和整个起义军的堕落也有着密切的关系。历史如果认真追究起来,往往是非常讽刺地。在那个整个起义军都基本堕落的年代,朱温反而是最清醒的。因为孟楷和他的矛盾,朱温连进入长安的机会没有,他带着部队匆匆的从长安旁边擦身而过,到同州驻防。当长安城地起义军正在快沉沦的时候,只有朱温地部队,还保持着相对较强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