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想了会,也提了一桩事,“老君侯去世后,山野雅居尽毁,不曾留下一件遗物供家人缅怀。本君昔日曾将君侯拒绝北境人入中原的信函给了邪王,如今想请邪王将此物奉还,好令内子追思之情有个寄托。”
此言情理俱合,九殊答应。
00
九殊回去城郊庭院后,就开始在后院里挖坑。
当青阳出来看到时,他已挖出一个一人长,半人宽的深坑来。
青阳站在墙角看着,敏感,又不敢问。
九殊挖完了,脸色挂满憔容,冲他苦笑,“景爰死了。”
“想来庆云也不会放过她,”青阳心里早有准备,也无惊骇。
九殊露出愧色来,“我对她狠了些。”
“我不该行刺庆云,”青阳走近他身旁,自责不已,尽释嫌隙。
九殊让他收拾出景爰日用的衣物来,说是放入土中,立个衣冠冢,聊以纪念。
青阳照做,然而景爰留下的物件才占了这土坑一角,于是说了句,“怎挖了那么大个坑。”
“挖多了些,”九殊虚应着,没有道出实情。这余下的坟冢,正是留给他自己的。
青阳隐隐觉得不妙,燃过香烛,久立无言。
九殊比他更加悲壮,阴云天气,痴望着烛火摇曳,漫天纸箔,怆然哀默,分明是在给自己和西奈城下的北境勇士入殓送行。
清香烧尽,纸灰入土,九殊开了口,凄凉语调恰似赴死前夕,“我北境勇士,该到西奈城下了吧。”
“这几日就该到了,”青阳答说。
九殊下令,“北境勇士全力以赴对战王庭武士,不许有回旋之念。”
“这是为何?”此令有别他一贯作风,青阳大惑,“不留后手,岂不是危险。”
九殊黯然说,“只有北境勇士和王庭武士都不复再存,北境平民才能平安。”
“我不懂,”事关北境存亡,青阳非要问个明白。
九殊不再解释,只让他依令行事。
青阳又问,“那你我,也要和昌平,龙媒同归于尽?”
“尽力而为,”九殊转身之际,疲惫地,冲他抿唇一笑,便回房中去。
青阳跟着他进屋。
九殊从柜子里取出庆云所要的那一纸信笺,又看了遍,重新叠好交到青阳手中,“得闲时,将这东西送到庆云手上。”
青阳认得这信,默默接下。
九殊悲切长叹,“我们,都败给了这一封信。”
事到如今,青阳也无从宽慰,唯有缄默相陪。
九殊把酒畅言,泣笑有时,“凭这一封信,老君侯被南地与北境共同击杀,从此逼得昌平杀戮四海,扶得庆云坐稳天下之主,王庭霸业终有成。”
青阳心疼他触动感伤,取过酒来一并饮下。
九殊握住他手,再嘱咐一句,“这世上处处是阴谋,往后,切莫意气用事。”
青阳许诺,“往后,我只听你吩咐。”
而九殊,已彻底醉去,宁可听不到青阳这一句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