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很清楚自从圣上裁撤扶龙山庄,自从圣上不细查便贬谪张九龄严挺之,自从圣上狠下心赐死先太子和二王,圣上的那颗孤傲之心已经占据了绝对主导,他不容许有任何人胆敢亵渎皇权。”张修的语气甚是尖锐,“如今的问题是整个朝廷的问题,既然是整个朝廷的问题,殿下觉得靠自己孤身诤谏,能够改变什么?”
李亨一时怔忡,过了很久,叹了一口气,仿佛心中压着一块千斤巨石,他不得不接受张修口中的事实,痛心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目前的现状继续发展下去?”
“朝廷的病症已经根深蒂固,要彻底的根除这种积弊,就要拥有绝对的权力。”
“绝对的权力?”李亨重复着张修的话,似乎明白了张修要表达的意思。“你是想告诉我,想要改变一些事情,需要有改变这些事情的实力。”
张修一字一句地道:“是。”张修的手轻轻握着自己的袖边,眼神中闪着理性的光芒,“殿下知不知道我们,在没有有效的体质下,以诤谏的方式来改变一些事情其实是犯了一个错误。”
“错误?”
“因为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手握大权的人的身上。”张修道:“这种法子跟赌博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如果这个人震怒,你不仅不能改变现状,就连自己的性命都可能搭进去。”
李亨闭目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睁开眼睛,“自从我决定夺太子之位开始,我便已经意识到你所说的言语往往令我非常吃惊,我发现你现在已经将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殿下,遵从道义没有错,看重利益也没有错。”
李亨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张修,“什么意思?”
“殿下的一片赤诚之心并没有错,现在我们不能改变朝堂的风气,但是我们能做的是拥有改变这一切的绝对权利,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将利益放在第一位。”张修的表情依然平淡如常,“治世需要的是圣贤之道,夺储君之位需要的是非常手段,殿下也清楚我们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殿下只要记住,在夺储君之位的道路上,这些圣贤道理一点作用都没有。”
“夺储和治世之间难道就没有二者兼顾的办法?”
“有,但是这要让殿下改变很多,甚至失去自我,我不想让殿下为这种不得已的改变而煎熬。”
李亨道:“你说的事实虽然残酷,但的确是事实。”
“这是一条艰难的路,若是心智不坚很难继续走下去。”张修的眼神似乎变得很遥远,“现在是非常时期,储位空悬,殿下和寿王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影响到储君最终的归属,因此我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李亨终于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了,不管如何,我依然坚信道义。”李亨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接着道:“寿王心思机敏,其身边又有李林甫,你认为他们会如何处理此事?”
“他们什么都不会做。”
李亨心中明了。
张修接着道:“殿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
“等?”
“等对手做出动作之后,我们再做下一步的行动。”
在两人一番商议和分析之后,对于此事两人采取了静观其变的策略。
李隆基令杨玉环成为“女道士”之后,玉真观乃是李隆基的妹妹玉真公主所建,李隆基将杨玉环托付给自己的妹妹好生照料,玉真观虽然为道观,但是观内环境要比普通道观华丽许多,杨玉环名为女道士,实则享受的是皇家待遇,李隆基令杨玉环为女道士实则是强力除去寿王妃的身份,待时机成熟的时候李隆基便会将杨玉环以另一种身份迎入宫中。
年关将至,朝堂上经历了一些波折之后,显得较为平静,朝堂上准备这年关的一些事物,寿王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这几天一直在准备父皇的新年贺礼,寿王这份隐忍反倒是让李亨有些惊异,因为他明白李瑁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如今能够保持这份心境,可见其城府。
除夕之夜,李隆基和后宫嫔妃,以及皇子在紫宸殿共度春节,寿王在年宴上献上的自己精心为李隆基准备的贺礼,是一副益州产的精美屏风,用百种选一的蚕丝织成,用五十中不同的手法绣出六十六个“寿”字。
相比李瑁的贺礼,李亨的贺礼则比较质朴,是一个太湖石,光洁的石面上有非常的纹路,纹路依稀构成了一个“唐”字,由于李隆基心情大好,封赐给众皇子赏赐,其中李亨和李瑁的赏赐要明显多于其他的皇子,而两人的赏赐又不相伯仲,这种微妙的赏赐似乎与目前朝堂上的格局也存在一种联系,不禁让人产生诸多联想。
除夕之夜,家家团圆守岁,满城灯火。
刘羡之不知道这已经是自己过年的几个年头了,看着微风中轻轻晃动的红灯笼,心中淡然,似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寂的感觉。
刘羡之觉得有些冷,向火盆靠了靠,又添加了几块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