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爷坐在沙发发了一会儿呆。
过了一会儿,宝叔和孔儒从楼上走了下来。
宝叔跟孙老爷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出去接孙茹。
孙老爷看了孔儒一会儿,刚想说话,忽然若有所思的叫住宝叔,道:“你先别忙走,你也过来听一下。”
宝叔见孙老爷神色有些凝重,有点明所以,只得依言过来坐下,孔儒看了看宝叔身边的位置,不知怎么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坐,背着手站在茶几前。
孙老爷看了看孔儒,弯腰从茶几下拿上来一个镀金烟罐,打开,里面是五十根装的熊猫。孙老爷抽出一根,点燃了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老人靠在沙发上,半晌无语。
孔儒和宝叔都知道,因为医生的交代,孙老爷已经戒烟一年多了,今天却看见他破例又抽上了,不知有什么要紧烦心的事。
“小孔,你毕业后来我家里有几年了?”孙老爷问道。
“四年了,老师。”孔儒毕恭毕敬的答道。
孙老爷点了点头,思索着道:“你好象是二十八,不,还是二十了吧……”
“过了年就二十了,老师。”孔儒不知老头到底要问什么,心里忐忑的直打鼓。
“恩,这些年委屈你了,年轻人大好的素春。不出去闯荡天下,却陪我这个老头虚耗了这些日。”孙老爷淡淡地道。
孔儒笑道:“能在孙老师身边学东西,是我的福气。每天能聆听教益,是我最高兴的事。”
孙老爷微微一笑。道:“你每天都在帮我管家,替我安排应酬,会见客人,这些年来专业方面的东西我自己都一点没碰,有什么东西可教你地?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恐怕还是希望借机多跟圈里的顶尖人物处好关系吧?”
孔儒没想到孙老爷说的这么直接,脸色微微一变,尴尬的汗都出来了。
“其实也对,”孙老爷抽了口烟,道:“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你第一天来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池之物。在近十年电影学院的毕业生。你是未必是专业最突出的一个,但是却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一个;也是专业学的最全的一个。象你这样地科班硕士毕业生。无论将来到圈里做哪个行当,不管编剧、制片还是导演,都会很合适。但是你却选择到我家里做个管家,一做就是这么多年。很多人也许理解你,但是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的选择是正确地,这些年你利用帮我安排出行应酬的机会私下交好了多少上层人士。其实我心里都很清楚,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将来你从这里出去,凭你的关系网,轻轻松松就能签约一个型以上的公司独立执寻或者独立制片,比起你当年那些同学苦哈哈的在剧组里从场记和导演助理开始熬起,你这条路选得快捷的多了。”
孔儒勉强笑道:“我……我也是不想将来出去之后给老师您丢脸。”
“呵呵,”孙老爷笑道:“这些年我也在电影学院选了几个我认为的可造之材,想培养他们独挡一面。可是刚开始地时候,我就很奇怪。难道是我老了,看人的眼光不行了?那些被我选的孩,刚开始天才横溢。问一答十,可是没多久,一个个就会很自然的爆出一些明显的缺点,是愚昧颟顸,就是品德败坏,而且质问他们的时候往往百口莫辩。我直到想了很久以后才想明白,原来是你在间起了作用,玩了各种戏法,才将我这个老糊涂玩弄于股掌之上。”
孔儒牙关紧闭,冷汗涔涔而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老爷接着道:“这些其实我也没想跟你计较。那些孩斗心眼斗不过你,即使我主动保护他们,将来走上社会入了行,也要重新经历这些挫折,还不如让他们在你这里交了学费了。”
……自其实,如果你的野心仅仅是限于给自己谋求人脉,或者只是简单的心胸狭隘,嫉妒心重,我是不会追究的,人谁无过嘛!比起这个圈里地一些人,你也算纯洁了。但是,”孙老爷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所图的却不仅仅是如此。你盼着我老头早早死掉,你好以我最亲近的学生地身份接手我的一切,所以你忌惮我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学生,怕他们分走你的好处,尤其是这次对易素!”
“是的,”孔儒惶急的解释道:“易青是小茹的好朋友,我对小茹那么好,我怎么会……”
“你不会?你不是想告诉我,我真是老糊涂了吧。”孙老爷道:“我甚至能感觉到你这次对易青的极度的恨意。因为你上次主动请缨去向齐世龙解释,可是却故意把事情拖黄这件事办得实在是非常愚蠢,破绽百出。我很疑惑你怎么突然变笨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你这次快要嫉妒成狂了,所以失去理智的判断能力,迫及待的要打击易青。可是易青并没有什么特别能威胁到你的地方啊!我这才终于明白,原来你的图谋竟然是小茹!”
“,是……”孔儒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勉强解释道:“我没有……是,我有……不是……我、我对小茹其实是……是真心的。”
“哼!真不真心的我又岂会让小茹跟一个象你这样心术正的人在一起!”孙老爷冷笑道:“我原来一直没往小茹身上去想,因为前几年小茹年纪还小。这次我发现你急不可耐的要对付易青,是男女情事使你妒火烧,你也不会处理的这么笨拙,因为傻瓜都看得出来小茹对易素有着特殊的好感。而你,也只有娶到小茹这孙家第三代唯一的女孙将来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我的全部遗产!”
“唉……”孙老爷长叹一声,深吸了口烟,叹道:“人说老小老小,人老了总会有些天真,总不免存了理想化的念头,不愿把人都往坏处想。其实我真不愿意你是这样一个人,所以这么点简单的道理,我竟费了这么多脑筋才想明白。”
孔儒激动的身微微发抖,脸上青红定,憋了许久,终于忍住吼道:“不错!您说的一点也不错!那又怎么样?我错了吗?我有什么错?我是真心喜欢小茹的,有什么不可以?而且我也要告诉您,只有我——我孔儒,才是你最合适的接班人!你的关系网,你的财产,只有到我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我、我会成为新一代的国影业大亨,我会把你的事业继续下去,把这个权力继续牢牢的控制在我们这一脉的手里。是我,只能是我!而不是易青或者哪个毛头小!”
“我就是不希望这种权力继续下去!”孙老爷厉声道:“国电影有我孙老头,是莫大的悲剧!以前电影事业的无序迫使大家需要一个权威来发言和协调,是时代和市场的需要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一做就是几十年!但是如今国电影的市场逐步稳定了,需要推动和腾飞了,我的存在却一直在束缚着国电影。过多的权力集在一个人或者一个小集团的手里,就象旧社会的行会一样狭隘迂腐,限制了电影行业的自由竞争,限制了市场的发展。这个道理,二十年前我就想的很明白了!只不过,我一直退不下来而已!就是因为我手里有这些影响力和权力,所以围绕着我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形成了一道寄生网,连徐晓君这样的角色都知道在我身上可以谋求到利益,权力和资源都围绕着这个小网不公平的分配着,无数优秀的人才没有出头之日;多少私欲膨帐的人打着我的旗号订立各种潜规则……这些全是我造的孽!”
……自你以为,我会为了自己的后代,为了我孙家一门的兴衰,把这个天大的错误继续下去吗?把我的身后一切交给你这种人,让这股势力在为你个人服务,去阻碍国电影的未来?我会下地狱的!”老人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他大声道:“知道易青那孩跟你最的区别在哪里吗?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利欲熏心,占有欲旺盛,为了自己的利益你做恶眼睛眨也不眨!而易青这个孩淡泊名利,胸怀大志,他心里装着国家社会,装着国的电影!我留下的东西交到你手里,只能为你一个人的利益服务,只有交给易青这种人,才能变成推动整个行业良性循环的力量!”
孔儒听到最后一句,终于明白,这个老人的智慧和他的城府,永远是自己无法企及的。自己苦心经营谋划的,竟只是泡影,他面如死灰,颓然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垂下了头。
孙老爷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本来我也不希望有这一天的,不过现在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小茹,我不可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请你走。我会给你一笔钱,好让你在北京安排一下。另外,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话,除了小吴不会有人知道。出去了,你在外面的形象依然是我赏识的一个才华出众的学生,我不会跟别人说你的坏话,这里结交下的关系,你以后都可以用,以你的聪明加上这几年的积累,出去以后你也一定能开创一片天地了。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将来有一天,你要是做出危及易青和小茹的事,就算是我在了,吴宝也会把今天这里的一切公诸于世。”
说罢,孙老爷对宝叔道:“尽吴,你陪孔儒去收拾他的东西。”
孔儒霍然抬头,他这才明白,老爷刚才让宝叔留下来的原因,他是要让宝叔监督着自己马上走,连孙茹回来道别一声也不让。
孙老爷显然是要保护孙茹,然还要跟她解释,她从小信赖的孔大哥竟是一个这样的人。
“嘿嘿……哈哈……”孔儒突然失声狂诞的笑了起来,道:“我还能说什么?孙老师,老爷,我一直以为,您的本事我学了没有八成也有成五了,今天我才知道,我从来就没飞出您的手掌心……我这点道行,真是让您见笑了!哈哈哈……”
孙老爷冷冷地看着孔儒和宝叔一前一后的上了楼。老人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只手举起来揉了揉眼睛。今天,他似乎特别能感觉到自己的衰老和寂寞。他夹着烟卷向里厚走去。
等孔儒再下来地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大包。
孙老爷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面前茶几上摆着一张支票。
孙老爷指着支票对孔儒道:“这是五万块海埔东商业银行的现金支票。你拿去吧。是你这个月的薪水和遣散的费用。孔儒,尽管我了解你的心性,知道跟你说这些没用,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希望你以后能以公心做人。私欲膨帐不止是恶孽,同时也会令一个本来聪明的人变得愚蠢。”
……自在对待易青的事情上,你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你知道吗?你以为害的周依依考不上电影学院是打击了易青,是找到了报复的快感;可是你忽略了,周依依是唯一能和小茹争夺易青地人,如果周依依考不上电影学院。被迫离开北京,很可能小茹就会顺理成章的跟易青在一起!”孙老爷冷笑道:“你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因为在你心目,你认为一个男人不可能为了周依依那种贫寒家庭地女孩而放弃小茹这种千金小姐,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把周依依想成小茹的竞箐对手,恐怕在你心,易青也跟你一样,是图谋我遗产才接近小茹的吧?哼,这就是你这种人的价值观!”
孔儒面若寒铁。森森的看着孙老爷,看着那张支票,他似乎很想非常有骨气的摔门而出,不接受老爷这笔钱,不过想了一想,还是忍气吞声的过来拿了支票转身欲走。
孔儒拿起支票刚一转身,只听喀吧一声钥钥响,然后是里面这道门电密码锁打开地声音——
孙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脸红通通的进来了。嚷嚷道:“哎呀累死了累死了,没想到才几天就买了这么多东西,收拾起来这么一大堆。宝叔。我自己回来了,厉害吧!”
宝叔看看孙茹,再看看孔儒,尴尬极了,他就知道孙茹现在是归心似箭,在孔儒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恐怕小丫头性急等不了。
孙老爷不想让孔儒和孙茹碰面,没想到还是碰上了。老爷浑若无事的笑道:“易青那小呢,怎么没帮你拿东西回来?”
孙茹道:“今天依依体检最后一关,我让她去陪依依了,又是抽血又是照x光的,我担心依依害怕。”
孙老爷苦笑了一下,心道小女孩还是单纯,这两个丫头感情倒是极好。
孔儒看着孙茹,又看着他们爷孙当自己不存在一样的在说话,心气苦,火火烧,提着自己的行李径自向大门走去。
走到孙茹面前的时候,孙茹一半身挡住了门,孔儒顺手一拨,把孙茹推开一边,夺门而去,顺手还带上了外面的铁门,咣得一声响。
孙茹从来没见过平时谦虚谨慎地孔儒发这么大脾气,错愕的问道:“孔大哥怎么啦?他怎么拿着行李?”
孙老爷冷然道:“别问了。让他走吧,你自己快上楼好好休息。”
孙茹愕然看了看宝叔,宝叔也微微对她点了点头,不言声。
孙茹急道:“爷爷你这是怎么了?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大?怎么又把孔儒大哥赶走了?”
说着,孙茹把东西一放,开了门就追了出去。
“小茹,回来!”孙老爷和宝叔叫都来不及,孙茹已经小兔一样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