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仅得到了相同的答案,甚至更甚,还被一顿训。
国师抓着他,叹息道:“太子殿下,唉,太子殿下。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请说。”
“我看到了你的未来,一片漆黑。”
“您可能看错了。我只爱穿白的。”
“我怕你拯救不了你的国民,反而被你的国民拉下神坛。”
“我的国民不是那样的,他们能分清大是大非。如果我不能拯救他们,我呆在神坛上本身就没有意义。”
“那可不一定,太子殿下。”
二人回头,看向凝钰。凝钰神色淡淡,道:“太子殿下,您的国民,不一定分得清大是大非,真的。”
世人愚昧,不是跟风造谣,就是顺水推舟,而真正清醒懂得大是大非之人太少太少。
不是局中人,莫论是与非。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试问,有几个人真正做到了?
所以,太子殿下,您的国民,是不可能真的懂大是大非的。
然而,谢怜却坚持道:“他们分得清的,我见过,你当时还在场的,吟凰。”
凝钰低眸,沉默不语。
半响,国师叹道:“你父皇做的虽然不能说是对的,但也不能说是错的。你说要拨款赈灾,其实你父皇不是没有拨过,你可以看一下效果如何。你说要挖河引水,你自己看看那条河,看看能不能行吧。”
谢怜颔首,道:“明白了。多谢国师。”
……
看着谢怜离去的背影,凝钰偏头道:“国师大人,现在您应该知道,我当时所说的’天灾国祸’是什么了吧?”
国师头疼的扶额,叹道:“明白了,明白了。殿下真是,唉!我早该料到的。”
凝钰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国师大人,有句话您说错了。”
“什么?”
凝钰看着谢怜离开的方向,莞尔,道:“太子殿下的未来,是黑暗之后的雨过天晴。”
……
回到仙乐皇城,谢怜先去了皇宫。
隐去身形,一通没有目的的乱转后,终于是在栖凤宫,见到了他的父亲与母亲。
两人屏退了宫人,正在说话。皇后坐在塌边,手里拿着一张黄金面具在摆弄,正是三年前上元祭天游时谢怜所戴的那一张。
“不要玩那个了,快放着来给我按头。”
皇后果然把面具放下,坐过去帮国主揉了两下太阳穴,忽然拨了拨他的头发,道:“你头发又白了。”
“不看不看。下次去太苍山之前再染染就黑了。”
“我每日让你早些休息,你偏不听我的,还说我整天念你。看看变得这么难看,教皇儿见了,越发不想理你了。”
国主哼道:“你皇儿自从大了,翅膀硬了,本来就不理我了。”话是这么说,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床边铜镜,嘀咕道:“也没有多难看啊,不还是这张脸吗?”
谢怜不禁一怔,又忍俊不禁。
他可真没想到,父亲在他背后还有这样的一面,竟会酸溜溜地说他的“坏话”。
皇后忍笑道:“好好好,不难看。身体比天大,今日早些休息了吧。”
国主摇头:“休息不得。这一阵好些个永安人跑到皇城来了。来就来,偏还要到处嚷嚷,弄得人心惶惶的,棘手。”
接下来便是一通关于那些永安人安置的问题,说着说着,话题就再次回到谢怜身上来。
皇后道:“好,不说了。你说的这些,我原也不懂,要是皇儿还在就好了,起码能为你分忧。”
国主又哼道:“他?他在能干什么?不给我添忧就不错了。”
然后,谢怜就听到了他父亲对他的一阵数落。
谢怜:……
皇后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念家,以前在皇极观学艺就这样,动不动几个月不回来。如今飞升了,更厉害了,三年都见不着一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得着。”
“你妇道人家懂什么。国师说天界规矩就是这样的,哪能再把他当凡人去看?你叫你皇儿回来,不是要拖他后退吗?”
皇后忙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我不会在他面前提这种要求的。”说完,她又从床边拿出一颗拳头大小看起来像是夜明珠般的东西,笑着道:“说起来,吟凰那孩子也是有心,去年生辰送我的这个留影珠,可真是送到我心坎里去了。”
谢怜一愣。
留影珠?那是什么?
几乎是这个问题刚冒出来,皇后就为他解了答。
只见皇后轻轻拍了两下那颗圆滚滚的珠子,霎时间,房间内的景象便是一变。谢怜一惊,连忙向四周看去,却是直接怔愣当场。
枫林道,樱桃林。这不正是太苍山上才有的景色吗?
谢怜心中惊诧,再一看,更是无比震惊。
白衣执剑,翩翩起舞,一招一式,犹如惊鸿。
这,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谢怜睁大眼睛,嘴巴微张,再张大一点恐怕就能塞个鸡蛋了。
突然,画面一转,变为了他与风信慕情一起走在道上,聊天说地的场景。
没有声音,只有画面。
画面内,慕情板着个脸,风信张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在一旁轻轻笑着,场面看起来十分温馨,令他的嘴角也不由地跟着画面中的自己一起上扬,直到画面中的三人渐渐远去。
紧接着,场景再一变。这一次是他们在一起相互切磋着比武。刀光剑影之间,招招式式从眼前划过,分外清晰,宛如亲临现场酣畅淋漓。比武之后他们就一起瘫坐在地上,丝毫没有那些王公贵族的样子,一起聊着刚刚比武的心得和感受。看得谢怜也不禁心情愉悦起来,可紧接着便有些疑惑。
随着画面的转变,他越发肯定这些都是他在皇极观生活时的回忆。但与此同时,他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看着这些万分熟悉的画面,谢怜眉头轻蹩。
这些画面里,没有吟凰。
不,准确来说,就连和吟凰一直在一起的灰影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他可以肯定当时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吟凰就在现场,身边还跟着一只存在感非常鲜明的灰色巨狼。而留影珠的作用很明显的顾名思义,就是留住当时发生的所有画面,且还是全方位无死角的那种。可现在……
是留影珠的缺陷:无法留住持有之人的画面还是……
故意的?
想到这里,谢怜微微皱眉。而这时,留影珠内的画面也已播放完毕,房间内再次回到了原来的景象。国主的声音也在这时再次响起,道:“好了好了,看也看过了,把珠子收起来吧,这玩意儿不是要耗那什么?灵石吗?要是把那丫头给你的灵石都耗光了,我看你怎么办。”
而谢怜却是越听越疑惑。
灵石?那又是什么东西?为何吟凰送的这些东西他都没怎么听过?
而皇后却不怎么在意,笑道:“这个问题你放心,我看这珠子就算要耗,也耗不了多少。你看,从去年我生辰那天到今天,总共就耗了不到一颗。再说了,吟凰那孩子给的灵石足够多,也禁得起耗。”说着,皇后伸手往床旁边指了指。
谢怜循着方向看去,沉默了。
好家伙,整整两大箱子!叠起来都有将近一米高了!进门的时候他还以为装的是什么金银珠宝还没来得及搬到其它地方,原来是整整两大箱子灵石?是这种灵石不值钱还是吟凰把所有家当都给送过来了?
谢怜:……
三年不见,吟凰所带给他的刺激真是一成不变的多呢……
……
而此时的凝钰完全不知道自家太子殿下内心的吐槽,正懒洋洋地坐在灰影身上,慢悠悠地朝那小木屋晃去。
一刻钟后。
“你要出去?”凝钰看着正准备出门的少年,问道。
少年点点头,道:“你来做什么?”
按平常的时间,这个时候凝钰应该在干些其他事情。
“来看看你,顺便通知你件事。”凝钰道:“我见到太子殿下了。”
看着少年睁大的眼睛,凝钰微微一笑,道:“他这几天都在这附近,如果你今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到。”说着,意有所指地指了指他手中的花。
少年眼睛一亮,道:“真的?”
凝钰点头,摆手道:“行了,快去吧,晚了说不定就见不到了。”
少年连忙点头,然后立马“哒哒哒”地撒开步子跑远了。
凝钰见此无奈一笑,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真是,一声招呼都不打,见色忘友呐”
话音刚落,脑海里就响起了一道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叮!宿主大人,新的任务到了:
请跟随小花城,打卡名场景“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凝钰点头道:“好,知道了。”
然后歪着脑袋想了想,翻身从灰影身上跳了下来,从袖中取出一张隐身符,对着身边的灰影说道:“灰影,等会儿要下雨,你先回空间去避一避。”
灰影“呜”了一声,摇了摇脑袋,然后凑到她的面前轻轻蹭了蹭,用嘴叼着人的衣袖轻轻拉了拉。
“好啦好啦,快进去,不然你想你的毛被打湿?”凝钰拍了拍那只巨大的狼脑袋,笑着道。
灰影歪头想了想,然后闪身进了空间。
然而还不待凝钰松一口气,灰影又再次冒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
凝钰:……
凝钰道:“我不用,你拿回去吧。”
她淋点雨又没事。
灰影吭哧两声,很明显的不赞同。
凝钰无奈,道:“真不用。灰影,你什么时候见我带过伞?”
灰影耸拉着耳朵低下头。
凝钰见此,只好接过,道:“好啦,谢谢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灰影这才摇了摇尾巴高兴地叫了一声,闪身回到了她的空间世界。
凝钰看着手中的白伞,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隐身符“啪”的一声贴到了身上,隐去身形后转身朝着小花城离开的方向迈步走去。
……
大雨漂泊,街道上,带了伞的行人们撑着伞,陆陆续续地往回家的方向赶着;没带伞的都匆忙找了处能挡雨的地方,就近避雨。一时间,街上行人稀少,雨声寂寥。
凝钰隐着身形,漫步行走在这难得空旷宽敞的大街上。她手中依然拿着那把白色的油纸伞,可却半点没有打开的意思,任由那急促密集的雨水打落在她身上,淋湿她的长发,浸湿她的衣衫。
然而她并不恼,也不急,迈着缓慢的步伐就这么慢慢地在灰蒙蒙的街道上走着,时不时地与奔跑着急着回家的行人擦肩而过。雨中漫步、怡然自得,看起来好像十分享受一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
感受着从脸颊上持续不断滑落的冰凉触感,凝钰心中感叹,却又迷茫:
我还活着。
可......
这还算活着吗?
……
在惜花令的特殊指引下,不知不觉间,她到达了目的地。
看着前方那花里胡哨、傻里傻气的大头娃娃,凝钰:……
这是哪位审美奇特的人才雕出来的作品?来,站出来,咱们来好好聊聊oo。
不忍再看那有点辣眼睛的泥像,凝钰转移视线,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跟她一样隐了身形的谢怜后,将目光落到正在参拜祈福的小花城身上,然后,低头陷入了沉思。
不是,这十分钟之前不都还干干净净好好的,现在怎么变得脏兮兮的了?你是来的时候跑太急,一不留神摔了跤吗?
想到少年离开时那匆匆忙忙活像是饿狗见了香饽饽的样子,凝钰抬手扶额。
她该说什么?
爱情使人盲目,脑壳发昏不看路?
突然,一阵“啪啪”的踩水声传来,凝钰和谢怜纷纷回头望去。
只见一群孩子撑着雨伞,嬉闹奔过。
谢怜以为他们只是路过,但凝钰却眉头一皱,只觉这一场景貌似有些眼熟。
还不待她细想,那群原本跑过去的少年此时又都跑了回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稀奇一般,拍手道:“呜哇呜哇,丑八怪又跑出来啦!”
闻言,凝钰和谢怜双双凝眉。凝钰也终于是想起这一名场景中,有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
少年握紧了拳。
门外又喊道:“丑八怪今天又来庙里啦,当心你娘找着打死你!”
谢怜和凝钰眉头皱得更深了。
由于三年前,凝钰直接把人带到那座不知名山脚下,替人当场盖了个小木屋把人给安顿了,并且还在周围布置了一层只有惜花令的持有者才能看见进出的阵法后,小花城就再也没回过那所谓的家。
一开始他所谓的爹娘还会出来随便找一找,时间久了就懒得再找,任由他在外面自生自灭了。小花城也因此有了好一段时间的清静。
然而这并不代表这些从小就耳濡目染的孩子会因此放过他,不再提起;也并不代表当有人再次揭开这道疤痕时,那道伤疤不会痛。
果然,少年露出的那一只眼睛爬满血丝,扬拳怒吼:“我没有家!!我没有娘!她不是我娘!都滚!都滚!再喊我打死你们!!!”
那群孩子却有恃无恐,吐舌头道:“你敢打我们,小心我们再告诉你爹,让他教训你。”
有的则挤眉弄眼,道:“是啊,你没有娘,因为你娘不要你啦。你也没有家,你家里人都嫌弃你。所以你只能在这个破庙……”
到这里,那少年突然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就打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