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年已逝。
太子谢怜果不其然的那场历练里得道飞升,并写下了那句祸事的源头:身在无间,心在桃园。
在这三年里,以年龄太小不想成神为由,并没有被当年的太子殿下点将上去的凝钰过的日子那可叫是鸡飞狗跳,丰富多彩:
首先,是要时时刻刻躲着自从知道她是从异世来,身上秘密无数后,逮着自己问东问西和自从有一次自己在他打牌的时候帮他赢了一局,就逮着自己和他探讨牌意,拉着自己帮他打的国师大人。这也就导致了太苍山上,经常出现这样一幕:
某日,刚看完小花城,坐在灰影身上准备回房休息的凝钰,一眼就看到了蹲守在自己房门外的草丛里探头探脑的身影。
凝钰:……
二话不说,指挥灰影转身就走。
前来蹲人的祝师兄:!!!
眼尖瞥到狼的祝师兄拔腿就追了上去,边跑边喊道:“小墨姑娘你别跑!国师叫你啊!!!”
然后,受到指示的灰影跑得更快了。
然后,太苍山内再次上演一人一狼夺命狂奔的景象。
再次有幸目睹这一切且已经习以为常的太苍山众弟子:啊!今天又是小墨姑娘躲着国师大人的一天呢!话说,祝师兄的跑步速度又变快了呢!
亲眼见证这名姓祝的弟子飞速成长的凝钰:……当时我就不应该手贱帮他赢了那一局!!!
……
其次,是三五不时的去探望被她安置在她以前所住的那座山的山脚下的小花城。
那座山离太苍山并不远,中间相隔就十几里路,两座山之间的距离甚至一眼就能望到,凭借现在灰影的速度五分钟之内就能到了。山脚下是她专门为小花城建的一座带着小院子的小木屋,方便她探望照顾的同时也方便小花城自己过来。
每次来探望,她都会带些日常生活用品和吃食过去,顺便监督某极度厌烦像是跟文字有仇一样的厌学儿童练字。
某日,在第无数次看着这风格独特、狂野气息扑面而来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后,凝钰看了看自己给的那篇字迹端方、干净整洁的临摹字帖,陷入了沉思。
是她眼睛有问题还是小花城的手有问题?
明明是如此端方圆正,一笔一划宛如现代正楷一般的字体是如何临摹出一副笔画连连比狂草还狂草的狂草的???
看着一旁无聊转笔的罪魁祸首,凝钰:……
凝钰有点怀疑人生。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看着那犹如鬼画符般的文字,突然眼睛一亮。
然后,凝钰拿出了一叠黄色符纸。
然后,凝钰一把把旁边转笔的小花城给揪了过来,摁在石桌前,取出一张空白和一张有符印的拍在他面前,道:“你画一张这个试试。”
行,你写字像画符,那我让你画真正的符!
看着眼前黄底红印上面写的啥完全看不懂的符纸,小花城皱了皱眉,道:“不画。”
凝钰随手拿了张明火符,意念一动,“嗤”的一声,手中的符纸变为一团耀眼的明火。
小花城眼睛一亮。
“画不画?”
“画!”
一刻钟后。
凝钰看着那张除了画的时候没注入灵力,用笔不怎么流畅力度没掌控好以外,外形上与原版有九成相似的符纸,抽了抽嘴角,看着小花城的眼神有些难以言喻。
行了,确定了,这孩子的艺术天赋跟写字天赋是成反比的。
自此之后,小花城正式开始了真正的鬼(?)画符之旅。
当然,还是必须得给她练字!
……
最后,就是修炼、刻阵石、画灵符了。
修炼就不用解释了,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她除了提高这具身体的武力值外,就是提高这具身体的强度和耐久度——用来稳住这具因承受不住她的灵魂,正逐渐走向崩溃的身体。
阵石,顾名思义,有阵法的石头。里面蕴含着提前画好的阵法和储存的灵力,到时候直接随手一丢就是一完好的阵法,省得到时候还要花时间布置。
灵符,就是她拿给小花城作练习当模板蕴含灵力的符纸。
灵符的效用多种多样,也分等级。
比如给小花城示范的,就是低等级的明火符:用来点火照明用的;还有就是她用的篡改符:也是低等级,用来掩饰她逐渐靠近前世的外貌:那白了快要三分之一的长发。
……
太苍山,某座不知名宫殿的屋顶上。
凝钰看着手中发尾透着点点红痕的银色发丝,微微抿唇。
「宿主大人,怎么了吗?」
“符咒的力量在削弱。”凝钰道:“准确来说,是对于我的作用在减缓。”
如果说一开始,一张篡改符的功效可以持续整整三四天的话,那么现在,只能勉强维持一天。
「?那不是很好吗?岂不是说以后就连符咒也会像那些杂七杂八的药物一样,对宿主大人完全不起作用啦!」系统高兴地在脑海里蹦跶着。
听着这天真无邪的话语,凝钰轻笑一声,道:“的确,不过……”
{不过什么?」系统停下来问道。
“小统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凝钰抬头,望着不远处的仙乐宫,问道。
「意味着宿主大人您金刚之躯,百毒不侵?」系统兴奋道。
“……不是。”强行忍住抽搐的嘴角和即将上翻的眼球,凝钰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两个字。
「那是什么啊?」系统疑惑地问道。
凝视着不远处那金碧恢弘的建筑,凝钰那如墨的眼睛里忽明忽暗,半响,才缓缓开口,道:“药石无医。”
……
仙乐宫内,香客络绎不绝,踏破门槛。
谢怜正襟危坐在他的神像下方,俯瞰众人。无人看得见他,他却能坐看下方香客们议论纷纷:
“这太子殿里怎么没有跪拜用的蒲团啊?”
“是啊,观主也说不能跪,这都开观了,不能跪是怎么回事儿?”
一人道:“你们是头一回来仙乐宫吧。仙乐宫都是这样的,听说太子殿下飞升之后,托梦给许多庙祝、观主,说信他者不必跪。所以,太子殿里都是没有跪拜之处的。”
虽然旁人看不见他,但谢怜还是点了点头。谁知,另外几人却笑道:“这是什么道理?神仙不就是拿来跪的?讹传吧?”
谢怜又噎了一下。又听人附和:“是啊,跪是一定要跪的。跪了才显得心诚嘛。”
“就算没有蒲团也没关系,咱们跪地上吧。”
刚抬脚跨出殿内,已经再次将头发弄黑的凝钰刚刚好就听到了这两句,跨入的脚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跨入,只是嘴角的弧度却变得有些讽刺。
跪了就一定心诚?这是什么强词夺理般的歪理?
看着殿内跪了一地,扣扣拜拜的人,凝钰抬头看向神台,特殊的眼睛让她果不其然地看到一道正在躲礼的白色身影,眉毛挑了挑,眼里带上了丝丝笑意。
嗯,她看见活神仙了。
默默躲开众人跪拜之礼的谢怜,刚想着“罢了,慢慢来”,回过头来就看见一群跪拜之人中那道立在众人后方,如同鹤立鸡群般的洁白身影,心中正疑惑这人很眼熟时,眼里的视线就撞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黑眸。
谢怜微微一愣,对方微微一笑。然后,他就看见对方右脚一退,右手一抬,在空中划了两圈后,弯腰,左手一背,右手贴在左胸处,行了个优雅又独特,却令他万分熟悉的礼。
谢怜瞪大眼睛。
这是……吟凰?!!
这实在不怪他认不出来,而是因为三年不见,吟凰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自从他飞升后,除了点将那次外就再也没见过她。不是吟凰躲着不见他,也不是他不愿见,而是因为祈愿实在太多,他太忙了,就算后来分给了风信和慕情,也依然抽不出空来。谁料这一别就是三年,这一见面,要不是那独特的礼节,他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只见当初娇小稚嫩的少女此时五官已经稍稍长开,柳眉微弯,嘴角含笑,凤眼微挑,眉眼柔和,与当初那大眼睛小嘴唇的样子已是大相径庭,就连身量也拔高了不少,唯二两处相同的两点可能就是那依然苍白无血色的肤色和松松散散随意用白色发带随意一扎的长发了。
忆及此,谢怜微微一笑。
吟凰长大了啊!
等等,她得见我?!
谢怜一惊,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对视的那一眼,连忙抬眼再次望去,只见那白衣少女已经行完礼,但依然笑着看着自己,还对自己比了个口型:
好久不见,太子殿下。
谢怜:??!我法力失效了???
然而,还不待他细想,下一刻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声巨浪给淹了耳。
……
将那些令人头大的声音尽数隔绝,让耳中得以清静后,谢怜松了口气,还未待他再次转头确认,就听一声大叫传来,一名黑衣人双手捂着耳朵从殿后奔出,咆哮道:“这都是些什么鬼!!!”
谢怜回头,见众香客依然不觉此人的出现,继续叩拜,但却没再见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想来应该是走了,于是莫名吁了口气,拍拍他的肩,笑道:“风信,辛苦你了。”
然后想了想,又道:“对了,风信,你看我法术还在吗?”
风信闻言,看向他,疑惑道:“当然还在。殿下,你为何这么问?”
谢怜再次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刚刚吟凰看见我,我还以为我法力没了呢。”
风信惊讶道:“什么?!她看得见?!等等,你刚刚见到吟凰了???”
谢怜点头,然后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风信听了后,道:“殿下,你确定她真的能看见?”
谢怜点头,道:“千真万确,毫无差错。”
风信想了想,道:“那就别管了。反正看得见的是她,又不是别人。况且她一直奇奇怪怪的,身上秘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
谢怜点头,道:“也是。”
然后,就当真不管这件事了。
殿内,用了张隐身符将自己身形给隐了又敛了息靠在神台边上的凝钰:……很好,风信,你又说我’坏话’。
看着几步之外,浑然不觉的风信,凝钰笑得十分和善。
正捂着耳朵抱怨向殿下的风信:嘶!怎么感觉有点冷?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凝钰有所感应地抬头。
果然,“小镜王来了,快走快走!小镜王来了!”人群中有人压低着声音道。
凝钰目光一闪。
终于要开始了吗?
郞英。
……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凝钰眼神淡漠。
听着郞英的那句“为什么宁可把钱丢水里也不愿意给我们?”凝钰眼里划过一丝讽刺。
不得不说,戚容的那句“我们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就是丟去打水漂也不干别人屁事,凭什么要分给你们?你穷你有理?”是她为数不多赞同他的观点。
是啊,你穷,你困难,凭什么要求我们拿出自己东西来帮助你?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也是我们或者我们父母双手挣来的,凭什么你受难后就要理所当然的让给你?
哪儿来的那么歪的道理!
掩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凝钰微微凝眉,闭眼掩去眼底的那抹猩红。
「宿主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想起一些事情,不怎么令人愉快罢了。’
「哦。」系统应了一声,同时偷偷补充道:何止是不愉快,我看您刚刚好像是想直接冲上去打人了。
……
跟着谢怜即将跨出太子殿的那一刻,凝钰回头看向那歪倒倾斜的五尺金像,又看了看那顶着金像的一群人。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住了想去扶金像顺便给戚容等人一人贴一张重力符的手,转身跟着谢怜朝郞英追去。
……
隐着身,跟着化成小道士的谢怜站在一旁,看着正在挖坑的男人,凝钰垂眸不语。
她知道,她身份能力特殊,不像其他穿书者那样会受到重重约束。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将这孩子的尸体烧了,将这男人杀了,自己再耗点力量给永安降点雨,仙乐国就可以暂时安全了,谢怜也就可以暂时不受威胁,不用被贬,依然安然无恙的当他的天上仙;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杀了一个郞英,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郎虎、郎豹;给永安降了雨,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永乐、永康;仙乐国的安全只是暂时,谢怜第一次被贬也只是暂缓,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况且,难保,她插手之后,一切不会变得更糟。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运转,一切相关之人的命数将被推上既定的轨道。要改,可以,但绝不能动其关键的节点。否则,运转不周,后果难料。
人都有亲疏远近,帮亲不帮理的凝钰更是如此。是以,看着郞英离去的背影,凝钰动了动嘴唇,道:
抱歉,我不能拿太子殿下的命运来冒险。
回头,追上已经奔到太苍山脚下的谢怜,心底唤出灰影将其拦住,凝钰撤去符箓现身在他面前。
“太子殿下。”
“吟凰?你怎么……?你刚刚一直跟着我们?”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谢怜十分疑惑,却又直觉这人刚刚从出了太子殿开始就一直跟着他。
凝钰点了点头,承认道:“一点小法术罢了。”
紧接着又道:“太子殿下现在可是要去见国师大人?”
谢怜点头,然后笑着道:“你果真看得见我。许久不见,吟凰的能力十分见长啊,连我都没发现得了你。”
凝钰摇头,道:“我也只会这么多了。太子殿下,您去见国师大人,可是为了永安干旱一事?”
谢怜点头,然后皱眉,道:“吟凰,你知道这件事?”
看着少女点头,谢怜沉声道:“为何不告诉我?”
凝钰无奈道:“太子殿下,告诉您又有什么用呢?白添烦心事罢了。”
谢怜皱眉,很明显的不赞同。
凝钰叹了口气,道:“罢了。太子殿下,反正就算我劝您,您也不会听的,是不是?”
谢怜沉默不语,半响,道:“我的国民现深处水深火热之中,我岂能坐视不理?”
凝钰轻生一笑,道:“也是。”然后转身拍了拍灰影,偏头道:“那么,走吧,太子殿下,我陪您一起。不过我想国师回答的,也会是和我相同的答案。”
谢怜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