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苍然的左相略微佝偻着腰,敛衽拱手朝苏枕月施了一礼,道:“苏皇后近三年在外,可还安好?”
苏枕月恭敬地回了一礼,语气诚挚:“劳左相牵挂,我很好。左相于枕月乃是长辈,于朝堂之上更是德高望重。故而枕月不敢再受左相大礼。如今皇上不在,只望各位大人能协助枕月,替皇上守护好庆国朝堂,以等待皇上圣驾归来。”
左相见左右无人,遂正色曰:“娘娘能否直言相告,皇上究竟是——”他没有将话说完,转而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一日皇上突然将老臣与右相大人叫去上书房,也为说清缘由,只让我二人代理朝政,他便径自去了江南。”
说到这里,左相端肃的脸上透过几分阴沉,“娘娘,皇上可是去找你?”
闻言,苏枕月点了点头,又将那一日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原来,竟是为抓捕贺兰明澈。”左相捋着花白的胡须,冷声道:“宜良小国肆意妄为,屡次陷我皇陛下于不义!真真可恨!”
苏枕月请左相在桌边坐下,又接过宫女送来的茶水,放在左相手旁之后,才道:“贺兰明澈已被抓住,因伤势颇重,故而暂时囚禁于维扬。”她双眸微眯,沉下了声道:“我自是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整个宜良!”
左相略一点头,“老臣相信,以娘娘之才,定能守住我大庆王朝。”
苏枕月垂下眼帘,苦笑一笑,复又抬起眼,真诚地说了一句:“左相大人,今天……谢谢您。”
左相初时不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今日,当苏枕月从马车上走下来,面对众臣怀疑而质问的目光时,左相与右相领头拜见,无疑将所有的质疑都挡了回去。
如若不然,以苏枕月的身份,恐怕也无法震住整个朝廷。
“老臣也是为了朝廷。”左相叹了口气,道:“若朝廷无首,只怕会乱作一团,从而给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以渔利。老臣相信苏皇后。所以——”
年迈的丞相看向苏枕月,目光沉稳而深邃,“还望娘娘不要让老臣,让皇上,让整个庆国失望。”
苏枕月胸口一窒,沉重的担子压在了单薄的双肩上,却依旧要鼓起所有勇气去担负与面对。
为了他,只要是为了他,她愿意去承受,去承担。
“左相放心,枕月定竭尽所能,不负众望。”苏枕月郑重许下承诺。
丞相欣慰一笑,起身便要告辞。
苏枕月将他送至殿门外,正要转身之时,丞相却又叫住了她。
“听张公公说,娘娘您有了身孕?”左相如是平静地问道。
苏枕月点点头,“是,是皇上与我的骨肉,已有快两个月了。”
闻言,丞相竟躬身施礼,道:“娘娘,您腹中骨肉乃是我大庆国嫡长子,若是皇上真的……这孩子便更是下一代君主,乃是庆朝的最大希望。所以,老臣望娘娘无论如何,定要保重身体。”
苏枕月心头一震,锐痛难当,“左相大人万不要如此说,我定会保重身体和孩子,但——我们亦要坚信,皇上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说完,她朝丞相施了一礼,便转身走入了殿中。
左相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夜风拂起他鬓边几丝白发,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沉重与沉痛。
这个年轻的女子所承受的,真的真的太多了。花上花河面。
苍天何其不公,怎就忍心让刚得到深爱与幸福的时候,却又生生夺去了她的另一半呢?
世间太多不平,苍天高高在上,只是漠视着。
……
太和殿,九层丹陛之上,龙椅后挂了宽而长的珠帘,珠帘后,设了专属于皇后的凤位。
苏枕月头戴九龙四凤三博鬓的凤冠——那是由赵明暄差人特制的,亦是独一无二的凤冠。
她身着灿如云霞的三重锦衣,锦衣上刺绣凤穿牡丹,长领广袖。她从后方踏上丹陛,衣摆铺在台阶上逐级展开,绚目的红,金色的凤凰似随着她的脚步飘飞,仿佛要随时振翅而去。
这一刻,总让人不由想象着,若是此时永宣帝在,那么一皇一后共同执掌朝政,又将是怎样的盛景。
珠帘后,苏枕月拂袖而坐,众臣纷纷跪下,参拜声响彻整个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