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宁笑道,“想想字都不认识几个。”他抹了抹禾禾的发顶,心知他们两人是这几天一坐一整日坐烦了。“行了,既然来了,便练练吧。”他今日正好将宁朗送给苗苗的剑带来了,待会儿给他练练。
苗苗道,“娘请了关夫人她们商讨约束妻妾,又能保护妻妾的律法。禾禾不想听,我也不想听。”
禾禾看向不远处的训练场,场中一匹黑马肆意奔跑。她伸手一指,“爹爹,我也要骑旺财。”
苗苗也道,“我也要骑。”
肃宁一手牵着一个,“旺财可以给你们骑,不过能不能骑上就看你们自己了。”那匹马,精明的很,性子也野。前些日子他带出去跑,它故意跑进林子里,带着他绕了好几圈,然后趁他一个不注意,将他甩下。似是想让他被困林中,给他个教训。却不想他除了五感极强,方向感也及敏锐,加之过目不忘,小小密林并不能困住他。之后好几日,旺财都拉着一张马脸,谁路过都能啐几口。
两盏茶喝完,童掌柜也放开了。“律法对我们不公。”她道,“我那客栈,我投入了所有嫁妆,靠着我辛苦经营才有今日,可偏偏不是我的。便是我不被休,与丈夫和离,客栈我也分不到一分一毫。”凭什么?有她的嫁妆,才能有今日的同福客栈,有她不怕艰辛,辛苦经营,才有同福客栈的今日。“他在外面养外室,生孩子,我便该接受,稍微流露出一丝不满,便是我善妒。”凭什么男子可以纳妾养外室,她们女人就要从一而终。她越说越是激动,“银子我赚,凭什么我就不能养两个外室!”若不是七出悬在头上,她才不想生孩子,至少不是给他生。
宁安看着她,她自觉不妥,脸上涨红,猛打了下嘴。“王妃恕罪,是我口出狂言了。”
宁安噗嗤笑出声,“无妨。”她的想法大概是不少女人的想法。去年文君姐姐同她书信,还玩笑要养几个外室取乐。
傍晚,用过晚膳,一家五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禾苗拉着宁安抱怨旺财不是个东西,一次次把他们甩下去,逗着他们玩。想想则是抱着肃宁的腿不肯自己走,一边耍赖一边抱怨自己下午被拘着写了好多张字,写的手都疼了。
肃宁伸手便想抱她,宁安一眼扫过去,他堪堪收回深处的手。“坐了一下午,该多走走。”他抓着想想的衣襟,将她提起。“越不动,越是懒。你哥哥姐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骑马了,你还不会,明日跟我去训练场好好练练。”
想想见撒娇没用,便也不闹了,老老实实跟着兄姐散步。宁安挽着肃宁跟在他们身后,同他说起下午碧涵她们的想法。
肃宁问她,“你怎么想?”
“我觉得画册倒是可行。”至于百姓能不能看明白,日后的投票,倒是无所谓。她将修订保护女子的律法之事广而告之,所图也不过是个好名声。还有便是,她是女子,也有女儿,这律法无论怎么定,总要于她有利,于她的女儿们有利才行。“明蕙公主的许多想法很好,碧涵所言也均有道理,可天下不需要太多聪明人。”她大肆推行她的无私之道,却忘了,自私自利、无法无天的人才能吃的开心,睡的安心,才能长命。所有的帝王,到头来都是自私自利的。
自私自利、无法无天,不意味着放纵。
恶托善,对出错,善恶交织。
世间从没有绝对的善,亦无绝对的恶。
如前朝末年状元,朝受冠,暮下狱。他写的山川游戏,被有心人说成通敌叛国;写的历史又被帝王怒斥借古讽今;注解兵法,是策动谋反、帮扶贼寇谋反;神怪故事,是装神弄鬼、迷惑百姓;名人传记,又会被定为结党营私……他呼喊冤枉,可这些均是他所写,证据确凿,再说天下间又有几人不冤的?
明蕙公主看重他的才华,兴师动众为他洗冤,为天下人洗冤?可这冤,哪里是能洗的干净,断的清楚明白的。
难得糊涂,太过于较真,会害了旁人,也会害了自己。
肃宁道,“徐克此人,真冤假冤倒是不重要,他的才华确实出众,天下间除上砚姨母夫妻二人,无人能及。”他看着宁安,“他如今还关在大牢中,我想着让他出来,教导咱们的孩子。”
宁安道,“可他确有通敌判官、借古讽今、策动帮扶贼寇、迷惑百姓、结党营私之嫌?”徐克的案卷,她看了。几十年下来,不少欣赏他才华的人为他说话,可总归书都是他写的,也确实别有深意,让人想帮他都帮不了。
肃宁噙笑冷哼一声,“找个由头,斩断他手脚,他还能做什么?”
宁安道,“我听闻西域有人善口技,可模仿各种鸟鸣,借此传递消息。”
肃宁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舌头得给他留着,不然怎么教导咱们的儿女。”他轻叹一声,“徐克之事倒也不急。”如今他在牢中,他同宗大说过了,他翻不出什么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