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为什么还不下令追击?!您在犹豫什么?”
西狄的中军大帐中,十几名千夫长和都司挤挤挨挨的聚在一处,个个都面露急迫的望着面色阴沉如水的萨巫尔。
“天门峡这样的壁垒能够被打出漏洞,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君莫不是要坐视战机溜走?!”
“打出漏洞?”萨巫尔坐在虎皮椅上冷笑不跌:“你真以为那峡口是被我们的兵马打下来的?”
“不是又如何?”之前开口的狄人都司寸步不让:“管那些楚人在算计什么,我只知道这样的时机一旦丢了,挺近楚国腹地就只能是场空谈!”
萨巫尔怒喝:“所以明知是诱敌之计也要自己伸着脖子往套里钻?!”
“圈套又怎样?!”那都司毫不退缩:“咱们的铁骑何等迅捷?只要冲过这道峡口,任他什么圈套又有何惧?若是大君畏战,我愿去打头阵!”
此言一出,过半的将领都暗自颔首,萨巫尔看在眼中,脸色气得铁青!
若是按正常来说,这些将领本也不会如此冒进,楚人用兵向来诡诈,在明知有诈的前提下,没有人会愿意拿自己麾下的兵马去冒险。
可这次不同。
那是天门峡啊!
几乎没有破法、不可能在有守军时成功突破的天门峡!
在前朝之前,天门峡才是中原与西北的边界,彼时草原上也并不只是西狄一家独大,然而就在狄国自身动荡不休,一分为二,西狄渐次壮大,慢慢吞并了东狄,又吞并了其他诸多部落和小国的漫长岁月里,天门峡始终矗立不倒。
不是没人想打落凤山后面那片肥沃土地的主意,然而任凭如何勇武,天门峡都宛若一道天堑,根本无法撼动!
唯有历史上有记载的一次被攻破,也是中原人自己内讧,从内而外的屠戮了守军,这才被外敌抓住了时机一举入侵。
而后中原腹地迎来了数十年的动荡。
直到大楚初立,开国太|祖能在一众诸侯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他曾凭着一己之力将外敌重新驱赶出天门峡之外!
虽然代价惨重,但却从此收复了丢失的国土,这才被各方拥立上了皇位。
就是这样一道几乎不可能攻破的峡口,如今……那些楚人自己竟拱手让了出来!
敌人亲手将牢不可破的峡口大开,只要冲破,前面便是肥沃的土地,富庶的城邦,一口肥肉递到了嘴边,有谁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王储的担忧他们不是不清楚,但……是圈套又如何?
将计就计焉知就没有反杀之力?
只要冲破峡口,面对落凤山背后的那一马平川,他们西狄的铁骑完全就是所向无敌,即便楚人狡诈,会在后方做手脚,但这总是一线契机!只要他们足够迅速,任何圈套都必定能找出破绽!
其中回鹘人比西狄的进攻意图更为迫切,他们不像西狄,之前和大楚打得有来有往,回鹘已经平静了十几年没有和大楚起过争端,对于西狄人而言,楚军并非不堪一击,尤其……是在那个陆归云回军之后。可回鹘在此之前并不曾有与陆归云交过手,从参与这场战争伊始,回鹘联合西狄的两国兵马就始终势如破竹一般接连攻破了大楚的数座城池,硬生生将交战边界推进了百余里!导致迄今为止,回鹘人都不清楚楚军的真正战力。
在他们看来,不论楚人究竟有无圈套,这都是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
而即便是狄人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在几乎所有人心中,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事情——趁机攻入,还有可能一举成功突破这道防线,若是裹足不前,那将连这一线的希望都不存在!
机会从来都是和风险并存的,不尽心一试焉知鹿死谁手?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这道峡口外干守了三个多月,天气一天天渐渐转冷,再不一试,就只能等到朔风吹起,所有人都退回草原,如此一来不要说是冲破天门峡,就连已经到手的那数座城池都会被狡猾的楚人趁机夺回。
那他们这一场出征,耗费粮草,到头来是打了个寂寞吗?
萨巫尔望着那一张张写满了兴奋和贪婪的面庞,只觉得心中火气愈燃愈旺!
那个该死的陆归云,就是笃定了一旦他在天门峡露出破绽,即便摆明了这是请君入瓮,也依然没有人能抵挡如此大的诱惑!
这甚至不是阴谋!
陆归云大喇喇的放弃了峡口,将这一道铜墙铁壁的突破点敞开的放在那里,就如同一头宰杀好了的肥美羔羊,只等着垂涎的对手自己送上门去。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哪怕明知必定有诈也一样无法拒绝。
帐中众人见萨巫尔脸色铁青的沉默不语,回鹘的都司率先忍不住了。
“狄人大君既然畏战,那这一场交给我们回鹘打头阵便是了。”此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只不过既然我们出了力,凤阳城就是我们回鹘的,大君可否同意?”
此言一出,帐中的狄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一时间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西狄自己不愿冲锋,我们回鹘作为盟友,自是责无旁贷,但既然出力的是我们回鹘,就总要将凤阳给我们才是。”
回鹘的都司冷哼了一声:“既然畏战,便没有跟在别人身后占便宜的道理?”
“你——”
西狄将领咬牙望向萨巫尔:“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