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间,他被人拽了铁链狼狈地侧身倒在路边,他的半边脸贴在雪地上,他看到父亲的靴子走过他的身旁,离他如此之近,靴底带起的风声撩开他的头发,一角衣袍扫上他的脸。靴子在他身边停止,再未移动,心猛烈的跳动似要透胸而出。
下意识地抬眸:父亲并未看他,父亲温柔的眼眸只对着艳阳一人父亲眼眸中带着指责,却温和的笑着,撩着大氅为艳阳擦着新浴后发梢一点水渍父亲粗大的手指,为艳阳整理的雪色狐皮领口父亲侧头在风中对艳阳宠溺地微笑……
刚刚浇了冷水残酷地刷洗了的身体,没有人会为他擦干,他的头上挂满了冰凌近乎赤、裸的身体躺在冰雪中冷到麻木,疼到麻木……父亲,儿子,也会痛也会冷……父亲,您只要那样温柔地看儿子一眼,父亲……
父亲终未看他一眼,或许看过了却视而未见,两匹马拉了过来。父亲,艳阳分明上了马,策马而去。
马队迅速跟上,雪夜蜷起身体,闭上眼睛,任启动的马车拖动他的身体。伴着鞭声有暗器向他晕睡穴袭来,他的眼睛身体先于头脑下意识的反应,他能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枚细细冰针,会入穴而不见,不留任何痕迹。是谁要让他睡?感激一闪而过,他晕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寒冷的冰雪让他清醒过来,猛然张开眼睛。自己倒在最后一辆拉运祭品马车下,身上并无新鲜滑伤鞭伤,原来是被扔在这马车之上?那奇怪的针,是……守德?
不容他多想,立刻有人过来给他缠身的链锁换了绑法:脚镣、颈链仍在,他的手被紧紧束在身后,身上从肩到腹横绑了三道铁链,甚至于一条口嚼勒在他口中。
这种绑法……雪夜羞耻地垂了目。是到了王陵祭祀之地,父亲在哪里?
抬头,一眼便看到父亲:半搭的帐篷,摆了案几,父亲挺腰直背倨案而坐,深邃的目光看向远方,还是不曾向这边看过一眼。
不看也好,雪夜心中竟然笑了一下。这样的样子最好永远不要让父亲看到……不要怪父亲。在父亲眼里这样的你只是一只奴畜,不是儿子。即使自己不愿,这样一只奴畜,已经使父亲蒙羞,再也不可能生出那怕一点点认父之心。好在,父亲有了真正的儿子——子健。
有了子健,雪夜,你应该死而无憾!如果今日能血祭外公一家亡魂,那些魂魄是不是可以不再生出怨气?母亲是不是终会得到内心的平静?而让父亲也得到安宁?如果真能这样雪夜你是不是死得其所?
陵墓规模宏大,占地数倾。高高的白玉石阶巨大的墓堆,石阶左右雕塑了巨大的石马,据说当年赫连畅一登基便在万统城皇城还未完工便为自己大修陵墓,耗费民工数万,为大夏的加速灭亡又加了一把火。
鼓号声中,香烛祭品一件件摆上高高的贡台。
雪夜拼命摇动身体,阻止了两个要架起他的侍卫,昂然一步步跪行上了高高的石阶,跪在献牲台上:外公,雪夜来了,父债子还!雪夜愿意用鲜血祭您魂魄,请求您保佑母亲放下仇恨……沉长的祭词念完,艳阳上香祈告。祭司与数个鬼面舞者念念有词,疯狂地舞动着腰肢。血袖的绸布掀开,只留一条下裤的近乎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寒风中。祭司不停用树枝将将冷水撒在他身上,头发上又凝成冰凌。
自小练就的耳力能听到下面嘈杂的的人声,身上冰冷,脸却在发烫。朔方百姓倾城而出了吗?来看一个奴隶如何作为贡品代替三牲?那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父亲,永远不要看!人群中有没有香儿?香儿,不要来!子健,不要来!
终于,一碗冰水泼向他的脖子,肌肉猛然收缩间,一把雪亮的匕首向他脖子切了过来。他能感觉匕首缓慢地切开了他的颈中皮肉,再入内,便是喉管,可是,匕首没有停止的意思。雪夜微微笑了。
“停!”一声冷厉的呼喝如同霹雳在半空炸响,手握匕首的司祭一惊之下,匕首落在地上。
雪夜全身一震,从心底叫出一声:“父亲!”
神舞天子谋
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