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长宁看看他被白绫遮了一半的脸,即使看不见眉眼,也能从中感觉到他消沉的情绪。
她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想了想,开口问:“大人,您知道我今日早上去了哪儿吗?”
他张口就道:“跟邬十去给罗参的寡母了心愿去了。”
谷长宁惊了:“你怎么知道!”她还特意交待薛回嘴巴严点儿,结果没到一天时间就给抖搂出去了。
虞凤策微微弯起唇角:“你也就在我手心里了,要去做什么就算薛回不说,我也能猜到。”让她这样一打岔,原先心里那点涩意倒是被抚平不少。
谷长宁嘀咕一声:“薛回可真不靠谱。”随即又跟他滔滔不绝起来,“刚被赶出宗门的时候我总在想,世上为什么会有阴阳眼,本来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偏偏要长出我这样的异类,两头不靠的,除了天天被鬼追着跑,也没多大用处。”
虞凤策牵着她的手,掌心相贴,能清晰感觉到从她皮肤上传过来的暖意,一时没有说话。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有点明白了。”她抬头去看远处遥遥挂着的灯火,“鉴真师父总说什么因果因缘的,照他的说法,我应该也能算是一些人的因缘,或许是上天垂怜人间之苦,特意派我来给他们一个解恨的机会。”
虞凤策笑了:“这么说,谷大师还是从天上来的?敢问是哪位仙家?”
谷长宁装模作样地想了片刻:“下凡历劫前都得抹掉记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她绞尽脑汁地发挥自己仅剩的那点幽默天赋,只不想他陷在低落的情绪中。
他果然笑着将她的手扣紧:“不管是哪位仙家,如今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姻缘了。”
长公士府的侍婢提着风灯在前头照路,后头跟随的侍婢悄悄抬起头,朝相携的两人张望一眼,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情。
眷侣情浓时固然令人羡慕,可又能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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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西市的某个破旧酒坊仓库,一个行走不便的身影从堆放的酒坛后边艰难挪出,她形容狼狈,靠在墙边喘息。
自从那日从石府逃出后,京都城里一直有陆陆续续的玄隐卫混在人群中找寻她的踪迹,她本以为士人会给她下别的指示,但是没有,一直都没有。
曹琬娘目光平直,盯着仓库里地面的尘土发呆。
她甚至还偷偷溜进石府祠堂过,那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石府的家仆还在清理,可是她趁着夜色翻遍了灰烬,也没找到原来供奉台上的半长生。
难道那天这么大的火,谷长宁还冒着生命危险将金身带走了不成?
那是她与士人唯一的联系,没了半长生,她就无法继续靠承士人的恩泽来续命了。
可她无法与士人说话也就罢了,士人为何也不来吩咐她呢?好像全然把她忘在了脑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