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

她慢慢走着,叹息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不可抑制冒出酸意:“这么说,要是陛下允许,您还就不客气了?”

她的情绪转变过快,让虞凤策一下都没反应过来,难得怔愣地问了句:“什么?”

谷长宁老大不满意地重复道:“是不是陛下允许,您就该娶的娶,该收的收了?”

他怔愣过后是忍俊不禁,牵着她的手将她拽近了些,忍笑道:“你这是醋了?”

谷长宁理直气壮,提高嗓音:“不然呢!”谁闲得没事干在这跟他掰扯啊!

虞凤策拉着她的手笑了许久,直到把她给笑恼了:“再笑我就走了!”话是这么说,但被他攥在掌中的手动也未动,似乎只是想逼他给个说法。

他的心口愉悦感满溢,觉得她可爱,便也依着她的意思道:“陛下只是其一,其二是我自个儿不愿。”蒋正卿有段日子经常拉着他去听曲儿赏舞,能入蒋二公子眼的想来也不会差,但他待久只觉得弄了一身脂粉气腻烦透了,后来碰见类似场合更是敬而远之,至于那些优雅端庄的贵女们,他自小与她们在一个圈子长大,她们心里头那点儿弯弯绕他一眼就能摸透,看她们就跟照镜子似的,甚是无趣。

谷长宁闻言没吱声,他又道:“你想想看,现下我的处境与从前并无不同,但我喜欢的不也带在身边了吗?”

他意有所指,得出结论:“从前没有,只是因为我不想。”

谷长宁被他说服了,醋意平息,转为了甜意,她重新靠过来扶上他的小臂,小心拉着他往院子里走,嘴上还道:“行吧。”那骄矜的语气倒是跟他学了个十成像。

让她这一打岔,虞凤策方才还低沉的心情倒是慢慢好转了,刚在院中的藤椅上坐下,之前遣去帮蒋正卿找人的葛琅回来了。

他在影影憧憧的镂空石刻地灯间站定,低头抱拳:“大人,找到那位客人了。”

虞凤策扬起眉:“这么快?”按蒋正卿之前的说法,那人行踪诡秘,极为难寻,他已经做好了要等几天的准备,谁想不过一天时间就找到了。

旁边点好灯的谷长宁侧目,好奇地听了一会儿。

葛琅倒也没有避讳她,直起身回禀:“此人是自己送上门的,并非属下寻回,他说想求见郡王爷,属下拿不准主意,便先行回来禀报。”平康坊是秘密的宅院,除非主人同意,否则谁也不能随便往回领。

“人呢?”虞凤策问。

“在西市的客栈,蒋公子正在客栈相陪。”名为相陪,实为看管。

“把人带过来吧。”虞凤策下令,他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明知自己把长公主殿下气病了,还敢自个儿送上门来求见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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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长宁扶着虞凤策过去时的第一眼,先讶异地喊出了名字:“秦先生?”

虞凤策虽看不见,也从她的称呼中猜了出来:“秦简?”

将母亲气病的人,居然是秦子幺的生父,那个一身邋遢不修边幅的秦简?

这可真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选。

和蒋正卿坐在一块儿的秦简看见他们来了,却一点儿也没露出诧异的样子,端然起身行了礼:“草民见过郡王爷。”

蒋正卿跟着站起来,摸不着头脑地问:“原来你们认识?”

谷长宁给他解释了一句:“在扬州有过几面之缘。”

秦简没有理会其他人,只盯着虞凤策一人道:“此番贸然求见,是想请郡王爷帮草民解惑。”

蒋正卿听着他说的话,慢慢皱起了眉,此人语气用词不能说无礼,但总透露着一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轻慢,好像他求见的不是王公贵族,而是与他一个等级的平民。

但看虞凤策和在他旁边的谷长宁都没有说什么,便也只能暂且忍下。

虞凤策沉默片刻,反问他:“秦先生凭什么认为我会有问必答?”早在扬州时他就觉得秦简此人不简单,不论他那身去留随意的功夫,一个平民老百姓,见到富商祝博彦不以为然也就罢了,他明明认出他是容阳郡王,也照样甩冷脸,换做普通百姓,可没有这个胆子。

秦简极为直接:“郡王爷派玄隐卫找在下,不是为了问明长公主殿下晕倒的缘由?便以此做交换罢。”

蒋正卿吓一跳,连忙冲小郡王使眼色示意自己并没有多嘴,岂料媚眼抛给了瞎子,只能讪讪作罢。

虞凤策点头:“好,那便请秦先生先问。”此处是他的地盘,他并不担心秦简得到答案后逃跑,索性便拿出风度来,礼待为先。

秦简抬起鹰目,与他此时邋遢的形象相反,他的眼睛极亮,还带着慑人的气势:“听闻郡王爷之前去扬州,是为了找陛下流落在外的孩子,敢问这个孩子可是之前我儿侍奉的舞姬浮波?”

文曜帝已把他的帝姬接走,浮波的身份迟早会面世,告诉他也无妨,于是虞凤策点头:“是。”

秦简又问:“你们去扬州找帝姬,却查上了子幺的私情,是为何?”

虞凤策斟酌片刻,才道:“浮波一舞倾城,是用的秦子幺替身,在接她回京之前,我要必要将她的身世与经历查明禀圣。”

秦简慢慢握起拳头:“好,最后一个问题,子幺的死,是不是浮波动的手脚?”既然是替身,那他把女儿赎走后那浮波自然无法继续假扮下去了,斩草除根是对她最有利的做法,眼前这位郡王爷清楚,他也清楚。

谷长宁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小郡王,当她以为他会像劝自己一样向秦简隐瞒事实的时候,却看到他点了头:“是。”

“大人……”她喊了他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