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头两句还受听,可听到后面瑶博仁却懵了:“你、你此言何意?”
“哼,这是下了逐客令了!”大哥瑶遵猛拍桌面,翻手将酒杯摔个粉碎:“好啊,几日不见,你果真本事了!怎么,真以为区区一个靖炀小国,就能庇佑你?鼠目寸光,愚蠢至极!你……”
瑶遵边骂边冲瑶姬而来,自进殿来,他便对瑶姬这席位的安排大为不满。
父亲在上,她怎敢居主位?
真是连人伦常理都忘干净了!
更别提此后瑶姬的态度更是不咸不淡,无半点亲情可言,甚至未为自己曾犯下的重罪向家人跪地忏悔!
如此厚颜无耻,当真是欠教训!
瑶遵本就生得高大,纵然手无寸铁,单单是怒气挽袖的模样都颇为煞人。
三妹瑶音一见这架势,吓得登时从倚上弹起,连小宝宝手中的摇鼓都晃掉了都顾不得:“兄长……”
“住口!”瑶遵的拳头捏得各自作响,瞧这架势,若非当中有座椅相隔,两人的距离又太远,恐怕此刻一巴掌便要挨上。
瑶音显然日常受惯了打,吓得忙瑟缩身子,仿佛已被教训过般,只好用焦急的目光暗示瑶姬赶快服软,却再不敢劝阻一言。
程水蓉佯装未闻,只侧目偷偷打量老爷的动静,见他亦满面怒容,索性也跟着瞧戏。
在外头飘荡惯了的长女以为翅膀硬了,还是敲打敲打得好。
只是瑶遵这步还没等迈开几步,殿门便被数位带刀侍卫猛然冲开!
领头侍卫眼毒得很,一眼便瞧出不对劲儿,愤而拔刀直指瑶遵咽喉,其余侍卫迅速控制住其余瑶家人,剩余者闪身挡在瑶姬身前,皆蓄势待发。
“陛下,何人胆敢造次?!”
一国之主乃重中之重,瑶姬先前挥退侍从已让众人心生不安,方才听得殿内传来杯盏摔碎和怒喝声,守候在外的侍卫急得热血冲头,片刻都等不得,直接冒着被斥责风险冲了进来。
到底是鹤乘国来的人,尤其瑶家老爷还穿着鹤乘官袍,摆明了要与身为国主的瑶姬划清界限!
此等人,不可不防!
“二妹!你!”瑶遵上过沙场,心中虽有血气,眼色却极快,略扫扫架势顿觉不妙,语中怒气刹那转成七分怨与不解,连称呼都改了:“咱们自家人说说话,难道还要动刀动枪不成?”
瑶姬淡笑,目光缓缓略过神态各异的瑶家人:“国无法不可立,瑶姬如今身居靖炀国主,行动坐卧皆代表一国威严与荣耀,若人人可冒犯冲撞,岂非叫天下人嗤笑?”
瑶博仁满脸不可置信,连声音都因气愤颤抖起来:“我、我可是你父!难道你来他国数日,连自己的根都忘了不成?置伦常与不顾,对鹤乘君主不臣,不忠不孝你占个齐全!我、我……”
“鹤乘先帝周琰无德,并非明君,瑶姬审时度势,为保全自身另走他乡乃明智之举,何来愧疚可言?”瑶姬凤眼微抬,对瑶博仁身上那熟悉的鹤乘服纹挑眉:“时过境迁,岂能与往日同论?”
“你、你,你竟敢口出狂言!造反,这是造反!”
瑶博仁显然被自家女儿这番话刺激得不轻,往日即便在朝中受到奸臣迫害,他仍对周帝怀着颗赤诚忠心,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得明鉴,重获荣宠。
自瑶姬出事,瑶家就竭力与她撇清关系,瑶遵甚至跪在御前信誓旦旦,要亲手捉住逆妹大义灭亲。
幸而鹤乘才遭重创,新帝忙得焦头烂额,没顾得上处理瑶家,只是将瑶博仁等在朝男丁连贬三级,放在角落里落灰。
瑶博仁气得捶胸顿足,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指望了,谁料峰回路转,数月后新帝竟派他们来靖炀与瑶姬相会,趁机促成招降之事。
正可谓喜从天降,瑶姬自幼便对父亲唯命是从,但凡有命,更是从未说过半个不字。
原本是桩十拿九稳的好差事,谁知见面后,瑶姬竟跟他们表现得如此生分,性情大变,半点情面都不顾,甚至还直接下了逐客令!
一路上幻想过无数次回国受赏的瑶博仁自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这是周帝给瑶家最后的机会,若是再有差池,恐怕全族老小就真的要上断头台了!
谁知听了这话,瑶姬只冷然一笑:“便是造反,又如何?”
瑶姬对鹤乘没有归属感,自然也没有忠诚可言。
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来去皆随心,此处如意就顺势留下罢了。
为了缥缈虚幻的“亲情”放弃王位,回鹤乘接着当“罪奴”?
真不知瑶博仁究竟对自己这一家之主的说服力有何等狂妄的自信,居然指望能成真……
除了无言,瑶姬只可惜浪费了满桌佳肴。
瑶博仁那边被气得险些晕厥,吹胡子翻白眼任由程水蓉惊慌失措扇风压人中,瑶遵面寒似铁,唇紧抿一言不发,狠狠瞪着瑶姬,仿佛想看透她锦绣华服下面的心是何等颜色。
唯剩可怜的三妹瑶音左顾右盼,不知该如何是好,抱着幼弟瑶尚胡乱拍着,多祈求眼前这场噩梦尽快结束,别再折磨她。
“二妹,你说这些话,当真是寒了陛下的一片苦心!”瑶遵双手虚恭右首,将始终背在身侧的紫檀箱转到身前:“这是陛下钦赐御宝,只给你一人,特嘱咐我等路上千万护好,因此昼夜不敢离身,你但凡有点良知,怎能对故国毫无眷恋?你、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哦?有宝物?呈上来看看。”
瑶姬兴致缺缺地招招手,靖炀这地界遍地都是金子,只是粮草缺少。
纵使再珍贵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左不过是放在国库里结蛛网。
听闻鹤乘国送来的最后一批毒粮草近日就到,还是这礼物来得更实惠些。
虽然是掺了毒的。
“不许给她看!她不配!陛下圣恩浩天,念瑶家世代簪缨才肯同意赦你犯下的凌迟重罪!可你、你……这宝贝必须得带回鹤乘!你休想染指!”
瑶老爷挣扎着想站起来夺箱子,无奈方才被气得腿脚发软,连站都站不住,反而一歪倒在夫人程水蓉身上,双双跌倒。
幸亏瑶音站得较远,未受波及。
侍卫长较谨慎,得到瑶姬允许后,将箱子接过,缓慢打开先自行看了一眼,以防有任何不利机关。
谁知只一眼,他便如同被蛰般猛然将整个箱子扣翻在地:“大胆!”
里面的东西顺着力道咕噜噜滚了几下,正巧停在瑶博仁眼前。
那是颗人头。
“陛、陛下?”瑶博仁的嗓子如同被人死死扼住,双睛猛凸费力挤出一声,彻底失去意识。
呦,还是鹤乘国新周帝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