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没有说谎。]
太宰治无比清醒地想着。
[如果人间失格能被复刻的话,别说是做些实验,想必那些人愿意动用一切手段,这样一来,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要依赖于森先生的庇护,至于什么独一无二之类的话,听一听就好,又不能当真。]
[我的独一无二在于我的异能力,因为异能力我才显得珍贵起来,那么哪一天,他碰上比人间失格更珍贵的异能力了呢?不,都不需要更珍贵,只要对他来说更派得上用场。]
[我顿时就没有那么独一无二了。]
他始终不太喜欢森鸥外,一个颇为直接的原因就是森鸥外的行事风格他很不喜欢,太宰治并不喜欢一个绝对理性的人,比起森鸥外,他倒是更喜爱犹如津岛议员那样有欲望有弱点的人,他的父亲只是想在政坛占据一席之地而已。
森先生就复杂多了。
[我虽然不喜欢人,但人之所以作为人而存在,是因为人具有一些与生俱来的资格和权利,在这方面来说,那些实验体却已经彻头彻尾地失格了,嘁,杀掉他们都比这样好吧。]
太宰治迅速分析着。
[森先生没有参与过人体实验,但作为知情者与旁观者,以及作为这个体系中的一员,他又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他的人情味都是听起来富有人情,不过既然是森先生,想装出温和友善的模样,那可太容易不过啦。]
想到这里,他便一把拍开了森鸥外抚摸他脑袋的手,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
手是拍开了,人还在人家怀里窝着,还抱着人家买回来的巧克力不放手。
森鸥外并不恼,反而被小朋友逗乐了,嗓子里溢出一声模糊的笑,
“太宰君。”
森鸥外突然开口,像是极其精准地揣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简直犹如具有读心能力一般,太宰治掩藏在内心的想法被对方一一洞察,并全部勘破。
森鸥外收回审视的视线,依然是温温和和的模样:“我的确不在意那些实验体的死活,一部分实验体还能通过后续恢复回到过去的生活,另一部分无论如何都无法修复成最初的状态,至于他们是否保留做人的尊严,这对我来说其实不那么重要。”
[……把人变成非人的模样,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些。]
森鸥外回想着太宰治之前说过的话。
[如果是面对这样聪明的孩子,说谎都成了无意义的行为。]
森鸥外淡声说:“这些无意义的实验花费了巨额的资源,又摧毁了一些相当珍贵的异能力者,实际上只是一些失败而又无望的挣扎而已,无论是实验还是实验体,在我看来从头到尾都是废品——不过从结论来看,我叫停了这些让你很不高兴的实验。”
“从结论来看……吗?”太宰治拖长音调,垂着眼睛低低地重复了一遍。
太宰治继而抬起头,瓷白的面容上挂着甜蜜的笑意,他作出可爱的模样,客客气气地说:“我明白了,森先生,那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便轻盈地对方膝盖跳了下去。
“不谈谈学校的事?”
森鸥外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话锋一转,从之前堪称危险的话题无缝进入日常里面,又温柔地揉了揉太宰治蓬松的脑袋,这次小孩没有打开脑袋上的手:“下次学校就要和我打电话了,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拜托了,不要让我太难办,好不好?”
“不好。”
太宰治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监护人的请求,换上轻巧的口吻:“您要把唯结果论用到我身上吗?我还是个孩子呢,森先生,我连续按时起床了好几天,又忍着无聊坐在教室里面,我已经努力过啦,努力过就行,结果反而是其次。”
[嘶,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