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圣旨一下,皇后眼前一黑,人就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皇后就见和敬公主哭的眼眶红肿:“皇额娘,您好好儿的,好不好,儿臣害怕,皇阿玛不疼儿臣,把儿臣嫁给那样一个莽夫,儿臣不愿意,儿臣不想嫁,儿臣只有您了。”
她甫一听到圣旨,就悄悄的守在养心殿外,看了一眼那人,却见那人长相粗犷,虎背熊腰的,一点都不符合她心目中未来额附的模样,她是天之骄女,才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听着和敬公主如泣如诉,皇后的眼眶红的几欲流血:“我的儿,圣旨已下,你皇阿玛心意已决,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嫁给皇帝多年,她知道皇帝凉薄冷情,可她却不知道,皇帝竟能凉薄如斯,对侍奉了他多年的嫡妻竟丝毫不留情面,对自己唯一的嫡女,更是狠心。
堂堂富察家嫡女,中宫皇后,她一辈子谨记身为皇后的职责,为天下女子做了表率,到头来,也落得个丈夫厌恶,儿子早夭的下场,就连自己也命不久矣。
皇后眼睛红的骇人,她随意抹了眼泪,劝了和敬回去休息,自己强撑着病体起身:“伺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养心殿求见皇上。”
圣旨是下了,为了皇室颜面,更改是不能,但她还是要为和敬争取更多的好处,无论如何,也要确保和敬后半辈子平安无恙,荣华一生,否则,她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谷翠擦了擦眼泪,扶着皇后瘦的只剩下一层皮的手,难得的没说劝说的话,而是顺从的替皇后更衣梳妆。
谷翠叫人拿了一身正红色掺金线的牡丹花衣裳,又准备了一整套的凤簪首饰,仔细的替皇后穿上。
皇后神情恍惚的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衣着依旧雍容华贵,可她的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养心殿,皇帝亲手写下圣旨后,自己静坐了许久,然后就听到了皇后求见的消息。
他眉头微皱,心里不大愿意见她,但碍于他刚给和敬赐了婚,也不好就这么让皇后回去,便叫吴书来把人给请了进来。
皇后虚弱的自己站都站不住,谷翠甫一放开皇后跪地行礼,皇后便紧跟着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
皇帝此时神情早已恢复正常,瞧着皇后病态,一头青丝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恒生许多,他猛然发觉,他好似已经许久没有细细的看过自己的皇后了,自永琮夭折后,上次还是他头一次踏入长春宫,说的,还是要把和敬抚蒙的消息。
这么一想,皇帝心里难得对皇后有了怜惜,他暗暗叹了口气,亲自把皇后扶起来坐在炕上,口气是皇后久未听到的温和关切:“你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还亲自来了?若是想见朕,派人传话就是了。”
皇后嘴里泛着丝丝苦意,她苦涩一笑:“真的吗?臣妾真叫人来传话,皇上就会去长春宫见臣妾吗?”
说到底,她不信皇帝了,所以宁可她自己遭罪,也不想再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对上皇后问询的视线,皇帝难得的沉默了。
若皇后当真派人来请,他说不准不会去,还会视若无睹。
吴书来见帝后二人有话要说,悄悄的给殿里伺候的奴才试了个眼色,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殿门给关上了。
见皇帝如此表情,皇后嘲讽的笑了,早就知道的事情,她刚刚竟还存了一丝希冀,多么可笑啊。
皇帝被皇后的眼神看得有些挂不住面子,他绷着脸佯装喝了一口茶水,“皇后有事,直说吧。”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身子虚弱的有些颤抖,手掌只好死死的抓住炕桌的桌角借力稳住自己:“臣妾来,是想求皇上一件事,关于和敬的婚事……”
她刚提了一嘴,皇帝就有些不耐:“和敬的婚事,朕已经下了圣旨,绝无更改的可能,科尔沁部是蒙古第一大部落,嫁去科尔沁,也不算委屈了和敬。”
出于一个帝王的政治考量,这门指婚的确无可指责,皇帝把方方面面的因素和后果都考虑到了,唯一不曾考虑的,便只有皇后和和敬的心意。
被皇帝打断了好不容易酝酿的话,皇后猛然一阵咳嗽,她用帕子捂着嘴,撕心裂肺过后,不着痕迹的紧紧握着带了一抹嫣红的雪帕:“臣妾知道,皇上一言九鼎,圣旨既出,天下皆知,咳咳……”
“臣妾也从未想过要您更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皇后说的断断续续,吃力极了。
皇帝眼底的幽暗散去了一些,捏着扳指道:“皇后能够体谅朕的用心,再好不过。”
皇后极力的抚着胸口,只觉得自己有些胸闷气短,同意就是好,不同意就是各种发怒,皇上独断朝纲,容不得人违逆,这道理她也是明白的,可是现在她明明知道,却依旧违逆,皇后有些想不通,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了半晌,皇后脑子里空空如也,她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气虚道:“皇上放心,臣妾来,是想求皇上,和敬的婚期,可否晚几年?和敬今年虽然十七,可她还是小孩子心性,臣妾也不大放心她就这么为人妻。”
科尔沁部不同皇宫,和敬的性子,早晚会吃亏的。
皇帝沉吟片刻,没说同不同意,只道:“色布腾已经年逾二十,男儿像他这个年纪尚未娶亲的,世家大族中当属罕见。”
其实也不是罕见,就是科尔沁部老早就盯上了皇帝唯一的嫡公主,不然他怎么早不进京晚不进京,偏偏挑了和敬到了出嫁年龄时来呢?
说白了,蒙古科尔沁部是蓄谋已久。
皇后眉眼间都是疲累,可目的尚未达成,皇后也不甘愿就这么回去:“色布腾到底是男子,就算晚一些也无碍,和敬是您的嫡女,身份尊贵,就算您借口舍不得和敬出嫁,再多留和敬几年,难道也不行吗?”
至于以后,几年过去了,说不定会出什么变故,若是和敬能够想开了,自然是好,若是和敬想不开,说不准色布腾也活不到那个时候呢?
皇后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为了和敬,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皇帝瞥了皇后一眼,将她惨白的脸看在眼底,依旧不松口:“朕早朝时收到了折子,皇后不妨猜一猜,里面是何内容?”
“臣妾愚钝。”
她哪里有心思去猜这个。
皇帝浅浅的勾了勾唇,起身去了放了折子的御案边,把那份折子递给皇后:“打开看看。”
皇后犹豫了一下,到底安奈不住心中好奇,便打开看了两眼,只这一看,皇后就明白了皇帝为何百般不同意她的请求。
皇帝转身回到御案后的龙椅上坐下,不再去看皇后:“皇后若是无事,就回去吧,好好儿给和敬准备嫁妆,朕会告知内务府,尽快拟定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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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去了养心殿?”
柳清菡刚用了药膳,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双福点头:“只是不知皇后娘娘同皇上说了什么,奴才瞧着,皇后娘娘从养心殿出来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怕是心愿并未达成。”
皇后要去养心殿,从永寿宫门前走是最近的路,无怪乎柳清菡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柳清菡半躺着,淡淡道:“你瞧着,皇后身子可好?”
后宫嫔妃久不去长春宫请安,真算起来,也有好几个月不曾见过皇后了,不是没有嫔妃前去探望,只是皇后不乐意见罢了。
双福摇头:“恐怕不大好,皇后娘娘病体沉疴,脸色发青,瞧着……”像是命不久矣。
他没敢把话说全乎了,但柳清菡还是听懂了,她挥了挥手叫双福退下,自己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
娴贵妃该得意了,她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的。
也罢,随她去吧,左右自己无力改变,更加阻止不了娴贵妃的野心。
腹中胎儿突然踹了柳清菡一脚,柳清菡捂住肚子,眉眼柔和。
皇后失魂落魄的回到长春宫,一口精神气儿没了,顿时倒了下去,她倒在地上,抓住谷翠的手,激动道:“谷翠,怎么就那么巧?怎么就那么巧呢?”
她想要多留和敬几年再出嫁,可是固伦端敏公主的折子竟比她更早的递到了皇帝案上。
那封折子里并不是旁的,而是色布腾祖父班第病重的消息,固伦端敏公主请求皇帝,要色布腾尽快完婚,这也是色布腾祖父的遗愿。
班第一旦亡故,科尔沁的势力必定重新洗牌,在此之前和敬嫁给色布腾,然后回了科尔沁,凭借和敬固伦公主的身份,定是能把科尔沁的一部分势力掌握在手中,这也是皇帝的想法。
在看到折子的那一瞬间,皇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明白归明白,皇后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永琏的死,因为前朝安稳,皇上对高氏作为视若无睹,如今又轮到了和敬,本宫绝不认命,凭什么为了稳定皇上的江山,要委屈本宫的一双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