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如意安康。”
柳清菡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扶着紫罗,动作小心的跪在眼前的黄色蒲团上,恭恭敬敬的请安。
太后低眸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眼神闪了闪,男人都爱色,就如同先帝宠爱敦肃皇贵妃,皇帝宠爱柔妃一样,不同的时,她的儿子更加风流,柔妃也没有敦肃皇贵妃那般得宠。
这样一想,太后心里的不舒服也消散了一些,她看了眼喜善,示意喜善去扶人:“起来吧,你有了身子,合该小心一些。”
被喜善扶起,柳清菡先是客气的冲喜善点了点头,才带着笑回太后的话:“多谢太后娘娘关怀,臣妾今日来,是特地来谢恩的,太后娘娘慧眼如炬,您赏给臣妾的石嬷嬷本事非凡,昨儿只做了一次药膳,臣妾竟能吃的下东西了。”
她说这话不是在奉承太后,而是真心实意的,昨日她闻着那药膳的香味儿,竟难得的有了胃口,把那一碗药膳全给吃了,只可惜旁的东西她闻到了还是想吐,但比起什么都吃不下,已经是好了许多。
这般被柳清菡肯定,太后微微愉悦:“若石嬷嬷是个没本事的,哀家也不会把她赏给你,你能吃的下东西,自是极好,也省的皇帝和哀家日日忧心你的身子了。”
柳清菡一脸愧疚:“都是臣妾的不是……”
太后抬手打断她的话:“哀家也是女人,也生育过,自然知道女子怀孕有多辛苦,所以也理解,你也别怕,哀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如今你身子有所好转,是喜事,皇帝放心了,也该去后宫走走,松泛松泛了。”
这段日子,皇帝紧张柔妃的肚子,眼里就只看得到柔妃,旁人尽数冷落了去,也委屈了自己,这会儿她敲打柔妃,若柔妃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柳清菡美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她羞涩的低头:“是,臣妾明白您的意思,臣妾有孕,本就不宜伺候皇上。”
正好她也不乐意伺候了,好不容易怀了孕,正是能休息个一年半载的。
柔妃如何她并不担心,她担心的,只有她的孙子。
话中意有所指,柳清菡听的明白,她柔和的抚摸着小腹,点头应道:“臣妾好不容易才有了皇上的孩子,自是不敢不小心的。”
三番两次的敲打过后,太后终于大发慈悲的叫柳清菡跪安。
待人出了慈宁宫,太后喝了一口热茶,喜善替太后揉捏着肩膀:“奴婢许久都没有见太后您这么关心一个嫔妃的肚子了。”
太后倏然一叹:“哀家为何关心,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喜善微微一笑:“奴婢明白是明白,只不过,心里是仍然存有疑虑的。”她的动作顿了顿,“太后,您真的相信那所谓的转世之言吗?”
她脑子里有些混乱,不能说是假的,可要真这么说,她总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太后往身后的软枕上靠了靠,轻声道:“佛法有云,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信则有,不信则无,哀家宁可去信。”
转世一说,如若是真,自然最好,如若是假,那柔妃腹中的孩子,也同样是她的孙子,没甚区别。
喜善轻点头:“奴婢明白了,不过柔妃这个孩子若是生了下来,太后您要不要也带在身边抚养?”
太后膝下空虚,整日与佛祖为伴,若是有个孩子养在身边,也能热闹一些。旁的嫔妃的孩子,太后没动过心思,是不想养大了某些嫔妃的胆量,而柔妃这个,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再看看吧。”太后没如喜善想的那样立即答应下来,反而犹豫了,“柔妃这胎,是男是女尚未可知,若是个公主,哀家看柔妃要如何收场。”
柔妃既然享受了转世之说带来的好处,那相应的,就要承担风险,这一胎若真是个阿哥也就罢了,若是个公主,那可就有的闹了。
喜善心里原本也只是猜想,一听太后最后一句,心里咯噔一下,试探道:“太后,您的意思是说,这传言,是柔妃娘娘的手笔?”
太后浑浊的眼底尽是精光:“是不是的,哀家也不甚清楚,柔妃要当真这么有本事,哀家许是也要高看她一眼,哀家只是直觉,哪怕传言不是柔妃所为,那也少不得她在后面推波助澜。”
现在这些嫔妃玩儿的手段,都是她玩儿剩下的,根本就不够她看的,但不得不说,能够反应迅速,压下相克的流言,本事也是不小了。
不过太后丝毫都不奇怪,能够从一个宫女,坐到妃位,柔妃凭的可不止是她那张脸,她脑子要是不活泛,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由此可见,柔妃也值得培养,要是培养好了,也能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冬日的御花园,一片银装素裹,绿色早已不见,唯有梅花树上挂着的红梅,尚且能够一观。
柳清菡披着火红的狐狸毛大氅,手里捧着暖炉,身后乌压压的跟了一大群伺候的,场面颇为壮观。
从慈宁宫出来后,柳清菡就来逛了园子,如今趁着身子轻多走动走动,等身子重了,想要走动就有些困难了。
花盆底踩在粗使奴才们才清扫出来的道路上,一步一步踩的极稳,极慢。
宫中嫔妃并无怀孕就不穿花盆底的规矩,相反,花盆底是身份的象征,一旦出了自己宫里,就要拾掇全乎,这样才有面子,不会被人笑话。
路过一棵梅树,柳清菡仰头瞧了瞧,指着一支梅花道:“去折下来回去插瓶,红梅与那个白瓷绘彩花瓶相得益彰。”
身后跟着的奴才应了一声,一溜烟儿的把梅花给折了下来,就在这时,从一侧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许久都没见柔妃妹妹出来了,今儿个倒是难得有兴致出来赏梅。”
柳清菡一侧头,就见娴贵妃只带着两三个宫女,笑吟吟的站在另一条小路的尽头,她微微屈了屈膝:“哪里有什么兴致,不过是方才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回来时路过御花园,随便走走罢了。”
娴贵妃两步上前,亲亲热热的扶起柳清菡:“偏就妹妹多礼,你怀着身子,本宫可不敢叫你行礼的,不然皇上见了,可不要心疼坏了的。”
她可是听说,皇上私下里是免了柔妃的礼的。
柳清菡脸颊微红:“姐姐在取笑臣妾么?”
娴贵妃不赞同道:“本宫可不是取笑你,是羡慕你,羡慕妹妹能得了皇上如此荣宠。”
据她所知,除了皇后怀孕,其她人怀孕,皇上高兴归好兴,也没这么重视过,而柔妃能得了这么多的殊荣,那传言是居功至伟。
柳清菡眸眼眉梢皆是笑意:“皇恩浩荡,臣妾只能受着。”
实则她心里有些牙酸,见天儿的炫耀,她都快没兴趣了。
娴贵妃拍了拍柳清菡温热的手:“妹妹左右也无事,不如陪本宫去千秋亭里坐坐?”
柳清菡略一思考,欣然同意。
永寿宫的宫人忙率先去了千秋亭,把石凳上铺上软垫,又备了炭盆放在亭子的四周,就连石桌上,也备好了饮子和热乎的糕点。
搭着紫罗的手臂,稳稳当当的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感受不到一丝寒意。娴贵妃轻轻笑了:“妹妹是个会调教奴才的,瞧你宫里的奴才多贴心,伺候的妹妹妥妥当当的。”
柳清菡抿了一口热乎的饮子,对娴贵妃的话无感:“在其位,办其事,本就是他们的活儿,无所谓什么调教不调教的,臣妾只是看他们做的好了,不吝啬赏赐罢了。”
她还真没费什么心,要真论起来,一是因为皇帝的态度,二是因为自己向来大手笔吧。
娴贵妃点头:“是该如此,只有赏赐到了,奴才们才肯踏踏实实的为主子办事。”
这一点,她也是一路走来磕磕绊绊才明白的道理,却不想柔妃竟也难得明白这一点。
柳清菡轻动了动头,头上的粉色钻石流苏微微晃动,她好奇道:“娴贵妃今儿怎么有空出来?皇后娘娘无暇顾及宫务,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落在了您头上,不是正该忙的紧么?”
她不忙着拔了皇后的人手,四处学着耗子打洞,竟有闲心跟她闲聊。
“就算再忙,总该有让本宫喘口气儿的时候吧,妹妹这身子,可是有三个月了?”
娴贵妃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柳清菡的小腹上,眼底带着羡慕和渴望,曾几何时,柔妃也是个没福气的,不过几年,没福气的突然有了福气,还是个大福气,唯有她,依旧没福气,从不曾变过。
柳清菡答了她的话:“再过几日,就满了三个月。”想了想,又安慰了一句,“姐姐也莫要心急,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要是没记错,娴贵妃是在坐上了后位后,才有的身孕。当然了,娴贵妃的福气是在后头,可她这一生最大的不幸,同样也在后头。
娴贵妃笑了笑:“那就借妹妹吉言了。”说罢,她四下瞧了瞧,见周围除了各自的奴才,并无其他人,娴贵妃便压低了声音道:“有件事,本宫不知道该不该和妹妹说一声。”
见娴贵妃神神秘秘,柳清菡挑眉:“姐姐有话直说就是。”
娴贵妃闻言,倒是有些犹豫了,她抿了抿唇:“关于妹妹腹中孩子的传言,妹妹怎么看?”
柳清菡捂住小腹,不曾露出一丝异样:“什么怎么看?从臣妾肚子里出来的,自然是臣妾的孩子,也只能是臣妾的孩子。”
“唉~”
娴贵妃骤然叹了声气,一副担忧的模样:“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妹妹你这样觉得,有人不这样觉得啊,有些人,可是把妹妹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只等着妹妹生产后,就把孩子抱到身边抚养呢。”
她没提名道姓,但柳清菡还是听出了娴贵妃话中的“有人”就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