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柳清菡微微低下眼睑,放在石桌上面的手微微颤抖:“姐姐何处听来的话?”

娴贵妃将手搭在了她颤抖的手上,紧紧握了握:“何处听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儿本宫可以保证,绝无虚言,而妹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儿考虑考虑,看妹妹你是想顺其自然,还是想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你也知道,因为七阿哥转世的传言,长春宫早已疯魔了,本宫瞧着那样子,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她可是仗着掌管宫务之便,在各宫都安插了不少钉子,唯有永寿宫,因为柔妃怀孕,皇上和太后盯得紧,她不敢动作罢了。

柳清菡红唇紧抿,她早就猜到了皇后会夺她的孩子,可没想到,娴贵妃得了确切的消息,还先找了她。

素苒一事,她与虎谋皮,为娴贵妃做了嫁衣,叫皇帝对皇后有了疑心,也算是于她有益。可这一次,看娴贵妃的样子,许是又要和她合作,不过她不大敢动,也不敢相信她。

娴贵妃见柳清菡不说话,眼珠子转了转,便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她索性也透了底儿:“妹妹也知道,那位如今缠绵病榻,早就起不来身了,虽说也配合太医诊治,但终究是伤了底子,本宫也不瞒妹妹,本宫找了可靠的太医问过了,说是……不大好。”

柳清菡猛然抬头看着娴贵妃:“你想……”

她没想到,娴贵妃如此大胆。

娴贵妃收起了笑:“不是本宫想,本宫怎么敢?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本宫也受不住皇上的雷霆之怒。”

亲自动手,那是最蠢的做法,非但她不会亲自动手,也不想叫柔妃动手,她只是想,叫柔妃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而已。

她抬手抚了抚耳边的碎发,凭添了一抹柔和:“长春宫因为两子皆殇,早已心力交瘁,如今膝下只剩一女和敬公主,按照我朝的规矩,公主抚蒙乃是传统,若是在此时,长春宫膝下仅剩的女儿也不在身边了,你说,长春宫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原来如此,娴贵妃竟是打着这个主意。

柳清菡算是彻底明白了,杀人不过诛心,在皇后心底,公主虽然不比阿哥,可和敬公主从小也是被皇后宠大的,要知道,清朝抚蒙的公主向来没有好下场,和敬公主一旦抚蒙,皇后必定担忧,她的身子,最忌讳忧思过度,在这样的情况下,若皇后身子每况愈下,也不会有人怀疑……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柳清菡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子寒气,娴贵妃,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样的人若是做了皇后,她是不是要如履薄冰了?

娴贵妃悠闲的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六安瓜片,神情自在,完全叫人想不到,她刚刚究竟说了什么狠毒的话:“妹妹也别担心,本宫不会叫妹妹涉险的,只是想叫妹妹在适当的时候同皇上说几句话,开解一下皇上,仅此而已,其他的事,自有本宫来办。”

这样,她已经是足够有诚意了。

其实这件事凭她一己之力,不是不能做成,只是格外费力,她不如柔妃得宠,自然而然的,她的话也就不如柔妃的话在皇上跟前有用。

再者,皇后有心夺了柔妃的孩子,那柔妃定然是要反击的,与其她单独行动,影响她的计划,倒不如她们二人合作,各自得益。

柳清菡冷笑一声,连敬称也不用了:“娴贵妃的计划是真的好,如果我没猜错,娴贵妃志向远大,定是不甘于贵妃之位,可是我又凭什么同意?事儿办成了,娴贵妃的好处可是远要多与我的。这些暂且不谈,就说事后,如若娴贵妃有一日心虚,想要斩草除根,那我岂不是日日不得安枕了?”

虽然现在知道了娴贵妃的计划,也好不到哪儿去。

娴贵妃轻笑:“妹妹大可放心,只有利益,才是最坚固的,本宫对你下手,非但没有好处,还容易惹得一身骚,如此得不偿失,不是本宫的行事风格。”

这话的意思,就是想把柳清菡彻底的绑在她的这条船上。

再三沉思后,柳清菡扶着肚子缓缓起身:“臣妾明白了,娴贵妃姐姐要做什么,自去就是,臣妾什么也不知道。”

话落,她扶着宫女徐徐离了千秋亭。

娴贵妃静静地看着柳清菡纤细的背影,会心一笑,静心不解:“娘娘,柔妃娘娘这话,是不同意?”

“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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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十年,十二月初二,纯贵妃再度生产,诞下一女,自此,纯贵妃也是后宫中唯二的儿女双全之人。头一个自然是皇后,只不过皇后的两个嫡子都未养住。

正月初二的满月宴上,柳清菡轻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看着眼前粉嫩嫩的婴儿,有些欢喜:“小格格可真好看,纯贵妃姐姐好福气,臣妾都想把小格格抱回永寿宫去了呢。”

清朝的公主未曾册封前,都是以格格称呼,而不能叫称呼公主。

纯贵妃一听这话,忙叫了乳母把小格格抱到她身边去:“不成不成,柔妃要是喜欢,自己生一个去,何必来抢本宫的女儿。”

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惹得众人发笑。

嘉妃举着帕子掩住微弯的唇角,不住的点头:“纯贵妃姐姐说的对,柔妃你的身子也四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指不定就是个格格。都说儿丑母,女美娘,本宫瞧着,柔妃的脸可是越来越水润了,别不是真是个格格吧。”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噗嗤噗嗤的笑着,有些幸灾乐祸。

柳清菡轻抚着肚子,并不在意嘉妃的话:“格格也好,本宫就喜欢格格,一瞧见纯贵妃姐姐的小格格,本宫就心痒痒的慌,若真如嘉妃所言,本宫诞下了小格格,定然会给嘉妃你包一个大红封的。”

要真是个小格格,最好还是要乖巧可爱的,像和敬公主那种,她可是敬谢不敏。

“什么小格格?”

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龙行虎步的跨了进来,面带笑容道:“你们都在说什么?”

纯贵妃带着众人行礼,皇帝自然而然的亲自弯腰扶起柳清菡,纯贵妃眸子一暗,随即笑道:“臣妾们在开玩笑呢,柔妃瞧着小格格格外喜欢,嘉妃便开玩笑,说柔妃腹中怀着的,定然是个小格格。”

“哦?是吗?”

皇帝微微皱眉,瞥了眼嘉妃,然后又扫视了一圈儿:“朕倒是觉得,柔妃是个有福气的,她腹中怀着的,一定是个阿哥。”

话落,众人神色各异。

纯贵妃面色有些白,怀着的是阿哥才有福气,那她生了个格格,照皇上的说法,岂不是个没福气的?

皇帝瞥见纯贵妃不好的脸色,想起今儿个到底是纯贵妃的好日子,也是小格格的满月宴,他就又添了句:“像纯贵妃这种,儿女双全的,福气也是顶好的。”

纯贵妃脸色瞬间红润了,娴贵妃的脸色就不大好了,她膝下无儿无女,最没福气的就是她了。

娴贵妃强撑着脸色,笑着肯定皇帝的话:“皇上金口玉言,说是阿哥,就一定是个阿哥。”

皇帝赞赏的看了娴贵妃一眼,然后入席落座,纯贵妃见状,忙吩咐人开宴。

席间,嫔妃们为了凑趣儿,不断的给皇帝和纯贵妃敬酒,当然了,皇帝才是最主要的,纯贵妃只是个顺带的。

轮到柳清菡的时候,她起身举了举装了温水的杯子:“臣妾也敬皇上一杯。臣妾嘴笨,不知说什么为好,就祝愿皇上天天开心。”

皇帝笑了:“你这祝词倒是新鲜,朕收下了,不过你却是不宜饮酒的。”他唤了声:“吴书来。”

吴书来忙道:“奴才在。”

皇帝视线朝柳清菡看去:“去给柔妃换成饮子。”

没等吴书来动,柳清菡就阻止道:“皇上,不必麻烦吴总管了,纯贵妃姐姐心细,臣妾的杯中,不过温水而已。”

皇帝略有惊讶,随后赞同道:“纯贵妃有心了。”

虽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这等小事也能叫皇帝放在心上,可见柔妃盛宠。

在座的嫔妃心里又是一酸。

过了正月十五,很快就到了二月,二月初的时候,在皇帝亲耕北郊后,蒙古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达尔汉亲王满珠习礼的玄孙色布腾巴勒珠尔亲上京城,求娶公主。

色布腾巴勒珠尔早在乾隆八年时,就被皇帝封了科尔沁辅国公,其本身又是顺治帝养女固伦端敏公主额驸班第孙,来头极大。

他既奉了扎萨克达尔汉亲王的意思进京求娶公主,皇帝便不能等闲视之。

可如今宫中的公主适龄之人只有和敬公主一人,而因皇后凤体违和,和敬公主整日侍奉汤药与皇后榻前,此时提起此事,未免不大合适。

柳清菡挺着肚子在养心殿侍奉笔墨,她磨了墨好半天,也不见皇帝下笔写一个字,只怔怔的看着折子出神。

余光瞥见折子上的内容,柳清菡迅速收回了视线,心里却惊涛骇浪起来,娴贵妃竟有如此本事?她才与自己说了和敬公主出降一事,转头科尔沁部求娶公主的折子就递到了皇帝案上?

可是不应该啊,娴贵妃要真当有这么大本事,皇后之位不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还用得着她费心筹谋?

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柳清菡索性不再想,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喊了一声:“皇上。”

皇帝被惊的回神,看着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