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舒嫔见此,越发气了,拂开墨书扶着她的手,就想上去打回来,谁知她刚举起了手,就听得一声尖细的声音:“住手——”

只听得一句呵斥,然后就是太监的高声通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屈身行礼,齐齐道:“皇上万安,太后娘娘金安。”

皇帝一身宝蓝色的帝王常服,恭敬的扶着太后,脸色冷冽,也不叫起:“都在闹什么?”

他下了早朝去慈宁宫请安,难得听太后说要出来走走,他这个当儿子的自然要奉陪,只是没想到才走到这里,就见一群人乱糟糟的,动辄就是打人耳光。

柳清菡贝齿咬着下唇,直把粉嫩的唇瓣咬的殷红充血,一双美眸中泪光闪烁,她原本就瑰姿迤逦,柔中带媚,这会儿面上又透着几分倔强,若是忽略她身旁的舒嫔,旁人一看就下意识觉得她受了委屈。

舒嫔见皇帝问询,直接把捂着脸颊的手放了下来,哭诉道:“皇上,太后娘娘,求您为臣妾做主,臣妾也不知何处得罪了柔嫔,她,她竟当着众多奴才的面儿,冲上来就打了臣妾两个耳光,臣妾从小到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太后冷眼瞧着舒嫔脸上明显的巴掌印记,对舒嫔的哭诉只是听听而已,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舒嫔的话不可尽信。只是她也不想掺和进这些事儿里,就沉默着没说话,只当看戏了。

皇帝也不是只听舒嫔的一面之词,他目光落在柳清菡身上,再次开口问道:“柔嫔,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他直觉柔嫔不是那种挑事的人,所以才会问这么一句。

柳清菡抬了抬下巴,眼眶中的眼泪顺着脸颊掉落,她抬手擦去,倔强道:“臣妾没什么好说的,打了就是打了,只是臣妾不会认错,因为舒嫔她该打。”

说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话,柳清菡就闭了嘴,却不说舒嫔为什么该打。

皇帝皱眉,有些不悦,他询问柔嫔是顾及她的面子,不想柔嫔如此不识趣,不想着赶紧解释,却做出这么一副模样来,也不看看是不是该她任性的时候。

柳清菡只用稍稍一想,就知皇帝在想什么,不是她不想解释,而是舒嫔的话却不能出自她口。

好在之卉是个聪明的,从后面跪着往前匍匐了一点,然后对着皇帝和太后磕了一个头道:“皇上太后娘娘容禀,实在不是小主故意寻事,只是舒嫔小主说话太过难听,又戳中了小主的伤心事,小主这才忍不住动了手。”

太后倒是有些好奇:“哀家倒是想听听,舒嫔究竟说了什么,才能让柔嫔失了分寸。”

之卉愤愤的看了正在嘤嘤哭泣的舒嫔一眼,咬着牙把刚刚舒嫔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生下来的是尊贵的皇阿哥,生不下来的就是一滩肮脏的血水,沾上便觉得晦气。”她眼眶通红的辩解:“皇上,小主她才失了孩子,又如何能听得了这般锥心之语啊。”

瞧着舒嫔一脸仓惶的模样,不肖皇帝细问,就知之卉并无说谎。

这话,就是皇帝和太后听着,也觉得过分至极,也难怪柔嫔动手。

皇帝眼中晦涩不明,再抬眸时,对着柳清菡便是一片柔情:“糊涂奴才,还不快扶你家小主起来?地上寒凉,你家小主身子弱,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之卉忙抹了眼泪,搀扶着柳清菡起身,许是跪的久了,起身是有些轻微的踉跄,这一踉跄,就落在了一直看着她的皇帝眼中。

柳清菡低着头道:“谢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对着太后恭敬的问:“皇额娘看,此事该如何?”

太后是个聪明人,她只摇了摇头道:“这是你的后宫,你的嫔妃,要如何处置,随你心意即可,哀家不想插手。”

“是。”皇帝负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愣怔恍然的舒嫔,慢条斯理道:“既然你觉得朕的孩子晦气,那过几日的册封礼这样的喜事,想来你是不会欢喜的,那日你便留在自个儿宫里,哪儿也不要去了。”

皇帝轻飘飘一句话,就撸了舒嫔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嫔位。

舒嫔面色大惊,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要去向皇帝求饶时,皇帝和太后早已不在眼前。

路过的奴才们恨不得闭着眼睛贴着墙走,经过两人的时候皆是步履匆匆,片刻也不敢逗留,更别提去看了。

柳清菡缓缓的蹲下身子,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舒嫔的下巴,笑吟吟道:“舒嫔姐姐,哦,不对,皇上已经夺了你的嫔位,现在该叫你舒贵人才是。”

舒嫔狠狠的抬手朝柳清菡钳制她下巴的手拍去,谁知柳清菡手收的快,舒嫔的手落了空,她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却不想在柳清菡面前示弱:“是你,是你故意设计我。”

柳清菡呵笑一声,不紧不慢的接过之卉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手指:“是么?舒贵人,明明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亲自把把柄递给了本宫,本宫只是稍加利用而已,又怎么能说是本宫设计你呢。这冤枉人的习惯可不好,得改。”

她许是老天爷的亲生女儿也说不定,能让皇帝和太后亲眼撞见,还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她。

舒贵人神色骤变,哑声骂道:“贱婢。”

柳清菡笑容一滞,脸上彻底没了笑:“本宫知道你瞧不起本宫,只可惜啊,瞧不起也没办法,谁让现如今本宫是嫔主,你只是个贵人,日后见了本宫,你也只能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给本宫行礼问安。”

说罢,柳清菡也不欲再多和舒贵人掰扯,缓缓起了身:“曾经在木兰围场,你教导本宫,如今本宫也不过是教导你罢了,舒贵人,你可千万别记恨。”

冬日寒风冷冽,刮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子割在脸上般生疼,舒贵人瘫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忍不住痛哭出声。

长春宫门口,皇后站在门后看完了一出戏,转身回到暖阁,去了暖袖,将手放在炭盆上方:“舒贵人也是净做些没脑子的事,活该被皇上降了位份。”

事情就发生在长春宫外的长街上,旁人可以当做没看见,皇后却不能,只是她到底不如皇上和太后一样正好撞上了,听奴才禀告后她就出去,却正好听见之卉说的那番话,皇后的脚步就停在了长春宫宫门口,等她想上前时,皇上已然降了舒嫔的位份,她也就没出去,只当看戏了。

谷翠呶了呶嘴,不屑道:“要奴婢说,舒贵人说话也是刻薄的紧,什么一摊血水晦气,这样的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柔嫔纵然再没福气,可到底怀的也是皇上的孩子,说皇上的孩子晦气,难怪皇上丝毫情面都不给舒贵人留。”

皇后将手又凑近了炭盆,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谷翠,内务府把册封礼上要穿的朝服和吉服送去储秀宫了吗?”

谷翠点头:“除了柔嫔的尚未做好,还余下一点以外,嘉妃和舒嫔她们的朝服吉服都已经送去了。”

“这样啊。”皇后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皇上吩咐舒贵人不必行册封礼,那嫔位的朝服吉服再放在储秀宫也不合适了,回头命内务府总管去储秀宫取回罢。”

“是,奴婢会吩咐下去的,如此一来,舒贵人可不就没脸见人了?”谷翠挑着眉梢,颇有些幸灾乐祸。

她转了转眼珠子,忽然道:“娘娘,既然舒贵人的衣裳穿不了了,那咱们是不是要把这衣裳送去永寿宫给柔嫔呢?左右都是嫔位的朝服和吉服,而柔嫔的衣裳又没做好,给谁不是给呢。”

虽然她是说了舒贵人活该,可这并不代表她看柔嫔就顺眼了,能够恶心她一点,她也高兴。

皇后摇头:“不必,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本宫不屑用。”

谷翠道:“可是娘娘,自打柔嫔掉了孩子,圣宠愈加浓厚了,就连皇上对柔嫔的态度,奴婢瞧着也变了不少,就拿这坐胎药来说,皇上可是从未赏过嫔妃的,圣宠如高贵妃,她喝的坐胎药也不过是自己让太医院的人开的,可皇上如今却赏了柔嫔,不是就代表着皇上对柔嫔上了心么。”

皇后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凉意,就如同那屋檐上的冰棱,寒气十足:“谷翠,本宫后悔了。”

后悔?

谷翠小心翼翼的问:“您后悔什么?”

“本宫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着急的让柔嫔侍奉了皇上,也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被太后牵着鼻子走,若是本宫再多考虑一些,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柔嫔脱离了她的掌控,高贵妃忽然有了身孕,嘉妃的四阿哥聪明伶俐,五阿哥又极得皇上喜欢,这宫里一茬又一茬的女人层出不穷,而她,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儿子没儿子,宠爱没宠爱,除了皇上的敬重和中宫皇后的位份,余下的,也就只有那虚无缥缈的贤惠名声了。

皇后的心里极为不安,可不安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合格的皇后身上,不过瞬间,皇后又坚定了神色:“内务府小选,准备的如何?其中可有好的苗子?”

谷翠忙道:“奴婢从内务府呈上的册子里选了选,选出了十人,还请娘娘过目。”

说着,她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皇后。

皇后一边翻看,看到哪里谷翠就跟着解释,翻到第六页时,皇后停顿的目光明显有些长,谷翠顿了顿解释道:“这个是魏氏,内管领魏清泰之女,今年十六岁,是满洲镶黄旗的包衣。”

皇后皱眉:“长得不错,虽没有柔嫔的容貌出色,但也别有一番趣味,只是出身要比柔嫔高,怕是不好掌控,况且,本宫也不想让魏氏再成了下一个柔嫔。”

琦玉端了参汤进来,正好听见皇后这句话,她把参汤递给皇后,笑着道:“便是身份高些又如何,也比不得您的。不过您若是不放心,奴婢倒是有个注意。”

参汤入口,皇后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她对琦玉口中的办法有些好奇:“什么办法?”

琦玉卖了个关子道:“您可曾记得圣祖爷的良妃?”

皇后点头:“良妃出身辛者库,是罪籍……”

话未说完,皇后突然反应过来,她眼睛一亮:“你是说,让魏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