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说:“裴通行还让我来跟你道歉,必须求得你的原谅才可以。”
简云台无所谓:“行吧。我原谅你。”
姚丰欲言又止看他一眼,“要不……你打我一顿吧。我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裴通行可能会以为我根本就没跟你道歉。”
“……”
简云台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要求,他好笑说:“不行,我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打你,没打两下我自己先归西了。这样吧,你把坎德隆和胖子带来见我,我就原谅你。”
姚丰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要被简云台狠狠整一顿。
没想到这么轻松。
他立即说:“好!”走到门口时,他还迅速怂怂地扔下一句,“没想到你还挺好说话的,我以后不捉弄你了。你是个好人,但你还是配不上我们裴通行,因为你心里有鬼。”说完他就跑,像是生怕被简云台揍。
简云台:“……”
心里有鬼。
他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
心里确实装着已经逝去的人们。
很多东西都来源于三个字,意难平。他闯不过自己心里这关,但他想要闯过。
所以他才会找坎德隆来。
大半夜地被弄出来,坎德隆一点儿怨言都没有,真情实感说:“哥,你太帅了。”
简云台:“……?”
坎德隆敬佩道:“两次进镜子都活着出来了,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简云台给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了然,当即问:“你还有遗物吗?”
“有。”
坎德隆叹气说:“但我不打算进镜子了。”
简云台微愣,胖子同样一惊:“你怎么能不进镜子?你不是已经来镜冢两次了吗?咳咳、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想进的话,我们可以带你进。”
“你们人真好。”坎德隆不明所以,但还是先感激三联。他摇头说:“我算是发现了,镜子里面九死一生,以前还意识不到严重性,看到你和你朋友的惨状,我才真正认同。”
简云台微微皱眉:“所以你就退缩了?”
“不是退缩。”坎德隆叹气说:“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我死在镜子里——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大。那我大概率会死在她的眼前,那我想念的那个她,该有多伤心啊。”
“……”沉默。
胖子又多劝了几句,坎德隆却像是意已决,摆摆手坚决不去。
在他临走之前,简云台迟疑开口问他,“你会后悔吗?”
“会,但是我更不想看她伤心。”
坎德隆走后许久,房内都没有人出声。眼看着已经临近正午,胖子终于忍不住了,“怎么办?要不再去问问别人。”
简云台起身。
“不,我们不去神像。”
胖子微愣,“那我们出去干什么?”
※※※
“你的青灯呢?!”田僧简直要被裴溪气死,当下吩咐人:“快去神像拦截!”
他们身处于公寓后方的灵堂前,四面有无数蓝纱横竖交织于天际,裴溪端正跪在正中间,背脊像是青竹那般挺直。
田僧看见他就来气。
原本已经说好了,正午十二时杖责,届时就看简云台来不来了。
这也是鉴别他是真情还是假意的大好机会。
他要是不来,那就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去神像许愿。这没什么大不了,他能许愿,神之通行也能把他强召出来。
可是怪就怪在,裴溪竟然把青灯给简云台了。
他们还强召个什么?强召个屁啊!
这是把身家性命都送给简云台了。
附近的神之通行们窃窃私语,显然也颇为震惊。田僧再看裴溪,只觉得养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这是最头脑清醒的神之通行,结果有些人闷不吭声直接放大招。
即便是以往有神之通行被外乡人蒙骗,那也没有头脑糊涂到把青灯送人啊!
田僧窒息说:“他要是死在镜子里,你的青灯也会消亡,你会和他一起死的!”
裴溪垂眼,不言。
显然这些问题他都已经考虑过了。
姚丰也觉得难以置信,“裴通行,你把青灯给他,一是保护他不被强召,二……你是不是无法跟他进镜子,索性想与他同生共死?”
裴溪还是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田僧听了这话,气到两眼发黑。正要再骂几句,他突然身形微顿,眼角余光之中闪过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在数道蓝纱穿插之中,牌位林立。侧面的大树后有一人探头探脑,虽说同样穿着神之通行的服饰,但神之通行做事一般不会这样不光明正大。
田僧有些发愣,就连原本想骂的那些话,心神混乱之间也全部吞了回去。
简云台来了?
他真的来了?
田僧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不知道简云台是不是单纯只来看看,看一眼就走。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他又转眼看向裴溪,裴溪虽是跪着的,但背脊挺得笔直,眼帘低低垂着,面纱下的薄唇毫无血色,一幅心死模样。
田僧心里骂了他数声“不值钱”,控制自己不去看树后那道探头探脑的身影,心中一狠故意扬高声音道:
“行刑!如此糊涂做派,你们也不必留手了,直接给我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