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全身上下都是镜子,无数个镜子上倒映着许多张脸——容桑的,铁蝉的,娘亲的,甚至还有魔尊的!
他倏地明白过来了。
一切都是这个东西搞的鬼。
一股莫名的愤怒笼罩了他,全身力气无处发泄,他红了眼尾,手背上青筋凸起,一拳朝那镜人挥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江归晚原本就因拔笋而满是伤口的手再次被镜子碎片扎穿了手背。
镜人被他砸中,从身体中间破了个洞,随即无数道缝隙从破洞处分裂开来,向四周扩散。
最后缝隙布满了镜人的全身,又一声巨响后,镜人碎成了无数道碎片,在洞内炸了开来!
不止是洞内,碎片四处飞散,躲过了打碎它的江归晚,一半的都开始朝洞外飞去!
镜人碎裂后,一个做工精致的红木框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满腔不知名的情绪在找到一个发泄口后消失了大半,江归晚眼底猩红褪去,比往日凶狠许多的眼神从满地碎片中收回,他无比平静地拔出了自己手背上最大的那块镜片。
黑暗中江归晚的神色晦涩不明,他看着一半的碎片穿过结界,将结界闹出了无数个涟漪,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可倏地,理智回笼,门口的结界平静了下来,江归晚足足在原地愣怔了片刻,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手中的碎片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江归晚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将它抛出去,看着他在黑暗中闪过一道亮光,又消失于黑暗中。
它不见了。
可身体的半副魔骨狂暴叫嚣着,不给他丝毫喘息。
江归晚开始忍不住怀疑起来。
他真的还能如自己信誓旦旦承诺的那般控制住自己吗?
容桑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那窥心镜都对江归晚干了些什么。
有结界的阻挡,她听不太清楚江归晚在里面都喊了些什么,但她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很难忘很重要的东西。
她在洞门外焦躁地等着,想快点结束好拿回窥心镜,再从镜子里了解江归晚最害怕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那都是她的保命符。
可她一直等到江归晚的喊嚷声都停下了,也一直没见他出来。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洞内倏地传来了一声巨响。
容桑被狠狠吓了一跳,她担心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急忙走到了洞口。
常经纶再三强调他的镜子不能有意外,容桑无法,正要破开结界进去的时候,却突然从结界里飞出了无数道亮片!
她飞速躲开,退后化气成罩,将碎片一一挡在了自己面前。
这些碎片颇为眼熟,容桑认真盯着一片看了许久,终于认出这正是常经纶不久前给她的那片窥心镜上面的。
容桑:“!!!”
她瞪大了眼睛,脑中忍不住幻想起了常经纶看到这一切后的反应。
江归晚!
容桑被气得呼吸停滞了一秒,她手上一抖,稍微送了下神,一片碎片便穿过了结界于她的抵挡,飞到了她的面前。
那上面有江归晚的气息,江归晚对她的伤害尤其大。
可此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容桑眼睁睁看着那一小块碎片在她眼前慢慢化成了细细的光点,里面倒映出她原来的模样,随后随着洞口一声呼唤,光点没入了她的眉心。
她倏地觉得有些晕沉,转瞬间,她失去了意识,那些她作为容桑陪在江归晚身旁的许许多多个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但她不愿想起,那里面并没有什么称得上美好的回忆。
“师尊!”
闭上眼睛的时候,容桑看见江归晚从洞口冲了出来,直直地奔向她。
少年唇色艳丽,一如一月前的桃会上,他初见他,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喊她——容姑娘。
她又犹豫了起来。
真的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吗?
她记得在大街追寻云芷时的那个夜晚,江归晚怕她真的生气,追着她走了好几里地。
她还记得江归晚旧伤复发的第二天早上,他坐在床边,频繁望向门口,语气期待地问别人,她晚上有没有去看过他。
还有她拒绝与温乐游夜游的那个夜晚,少年带着一盒糕点上门,冲她笑着,说“却舒真人是我师尊”时闪闪发光的双眼。
这些都算什么呢。
大魔头演戏时附带赠送她的赏赐吗?
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那为什么不能再彻底一点,留下铁蝉一条命呢?
不愿再想,容桑别过头,沉沉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晚上的课,只有这么多呜呜呜,明天一定接着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