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舒师叔的族人……吗?”
江归晚点头:“对对,就是那个和我们一起参加大会的女子,她是我师尊的远亲,特地来这儿探亲的!”
男弟子自然不知道江归晚在想什么,他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一圈,随即看向江归晚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异样。
他捏起被子好好给江归晚盖了盖,思考着怎么开口才会让江归晚好接受一点:“……师弟,我知道你刚从鬼门关回来一趟,肯定还有点神志不清,但没关系,等下医修来了给你看看就好了,你别着急。”
江归晚一张脸白得像纸。
他倔强地拒绝了男弟子的好意,将被子掀开直视着他:“师兄这是什么咳咳,这是什么意思?”
男弟子的衣袖也被江归晚抓住了,手腕上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个昏迷了一月才刚醒过来的人。
他对上江归晚眼里的执着,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头:“江师弟,我不知道你是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梦,还是臆想出来了什么,但我守着你一月有余,从未听见人说起过还有这么一个人。”
“更不用说她还是却舒真人的族人了,要真有这样一个人,九宫日上下早就炸了,几千个弟子排着队等着来问你,哪里还用等到你主动问我……”
男弟子后面说的些什么江归晚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四魂五魄都出了窍,随着桃夭斋上时不时吹起的花瓣雨一起消散了。
那些好不容易将他拉回现实的事实一下子又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他方才还在想与容桑会不会有下次见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容桑带走了铁蝉,而他活了过来,她甚至不愿意再回来帮铁蝉报仇了。
江归晚倏地觉得有些耳鸣。
他重新盖好了被子,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方才出去的女弟子催促着一名医修走快些,过来看看他好了没有。
他觉得自己也许好了,又或许没有。
但那都不重要了。
江归晚醒来后,照看他的两名弟子向负责的医修反复确认了好多遍他没事后,又逼着他在桃夭斋又躺了两天才准备动身回九宫日。
听两人说,自江归晚来参加大会后,却舒真人便开始了闭关,前几天才出关。
江归晚听完只是笑了笑,没问师尊为什么不来看他,也没说他那天其实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白雾莲一直被他放在了随身携带的百宝袋里。百宝袋很小,但能装的东西很多,能将东西变小放进去揣在袖子里。那是齐元给他的,除了齐元,没人知道他还有这个东西。
他谁也没告诉,打算让白雾莲烂在里面,最好这辈子都不会让人找到了。
白雾莲他随意对待,那瓶附赠的择木水却被他当宝贝似的捂在了怀里。
他也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就是总觉得有一天能用上似的。
为了照顾他刚好不久的伤势,两名弟子几乎是将常经纶给他们一日千里用来赶路的机关鸟当成了木轿。
因飞得太慢了,机关鸟翅膀大而有力,鸟身一晃一晃的,江归晚大伤刚愈,一天吐了八回。
直到最后没有东西可吐了,那男弟子看不下去了,与另一名女弟子好一番争吵后终于加快了速度,将十天路程缩回到了两天。
回到了九宫日后,一下来便向两名弟子道了谢,两名弟子挥了挥手,仍解释说却舒真人也是关心他的。
江归晚没回答,也没御剑,徒步走回了清灵阙。
正如九宫日终年不落的太阳,清灵阙上三尺厚的雪也从来不会消散。
他走时这儿是什么样,回来时这儿便还是什么样。
主殿没有动静,江归晚猜测他的师尊应该在偏殿打坐。
果然,他刚进偏殿,殿门上垂钓下来的冰柱便松动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与师尊打个招呼,江归晚头顶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下一秒粗大的冰柱向下而落,擦着江归晚的鼻尖插入了雪地里。
江归晚屏住呼吸,不敢问这是巧合还是人为。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师尊,却舒关着殿门,也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冰柱落到地上很快便碎成了冰渣,一切都在宣告着这是不是一个巧合。
但江归晚不敢说话,良久,屋内才传来轻柔的一声:“我今天突然想吃后山的冬笋了,你去给我挖点来吧。”
后山在清灵阙两三里的地方,距离不远,但途中终年暴雪,严重时甚至连路都看不清,稍有不慎便会滚下悬崖,白白将命送在了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江归晚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这次回来后,师尊更加地不喜他了。
之前师尊也不喜他,但至少她还会出来见上他一面,而如今,那声音里带上了和屋外一样厚重的冰,冻得江归晚胸口生疼。
他不敢拒绝,刚准备应下,便又听见却舒接着道:“冬笋用刀具砍下来便失了鲜味了,你用手指拔下来吧。”
江归晚去过后山一回,那里的冬笋最矮的也有一人高,有他腰身那么粗。
不能用刀具,那便相当于修为也是不能用的。
他不知道师尊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吃笋,冻得通红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两下,他点了点头:“是,弟子明白。”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进屋,没来得及和师尊说他得了结簪桃会的魁首,拿到了那传说中的白雾莲。
屋内再没有传来动静了,江归晚在原地站了小半会儿,便拿了个篮子向后山去了。
他走后,寂静无声的偏殿里,一名面若冰霜的女子打开了身旁的窗户。
女子冷眼看着江归晚在逐渐变大的暴风雪中徒步前行,时而被狂风吹到地上,又时而被厚厚雪层下的岩石阻挡住了脚步。
他正如容桑刚刚要求的那样,十分听话,没带刀具,甚至连佩剑都没带,就这么徒步上了路。
可容桑这次不会再上当了。
她以前怎么还会时不时怀疑江归晚是不是真的像她所想的那般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