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病的人应该穿得很随意,可他却穿得整整齐齐,要不是知道有人前来,就是随时都准备离开。听见动静,他没有什麽反应,仍是维持着半躺在床上的姿势,被子拉到膝盖,视线垂着,眼神淡淡。
她本来是惯於寒暄的,毕竟沈擎苍有太多的江湖朋友,有时碰上,总免不了一一给她引见。她人温柔,又彬彬有礼,就是眼高於顶的也不忍拒她於千里之外。可是这个人不同,她有预感,不管说多少句,对方都不会理睬。
但她还是过去打了个招呼,还对他欠了欠身。
阮云飞没有抬头,半晌,眼睛才从下面缓缓地转上来。他的双眼就像很久都没有上油的车轮,转起来很慢很艰难也很懒散。他的目光里没有审视,也没有惊艳,他脸上没有笑容,没有客套,更不见友好。
气氛沈闷,古兰勉强笑了笑,转身把礼物放在桌子上。那是一支上好的人参,是别人送的,她虽然娇弱,身体却还无恙,便把这暂时用不着的东西送这儿来了。
她本来想找个话题聊一聊,总不可能把东西放下就离开了。然而她刚要开口,门‘吱嘎’一声打开,进来一个胸脯丰满的女人,“夫人……”她行了个礼,就去抱躺在摇篮里的婴儿,哪知刚伸出手,就被那人喝止:“别碰它。”
男人的声音很冷,有些沙哑。奶妈一愣:“可是……”已经到了喂奶的时辰,他不准她碰,难道是想这孩子饿肚子?
“它没有饿。你出去。”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碰到,只是十分令人不解。男人的脾气太古怪了,有时还好,她进来之後,他不说什麽,只冷冷地看她一眼。有时则要说些刻薄的话,或者像今天这样,不许她将婴儿抱走,宁可让孩子少吃一顿,宁可让它饿得哇哇大哭,也不肯假人之手。
“它还没醒,你等会再来。”古兰过去看了看孩子,满脸的喜欢,顺便替她解了围。“这孩子长得好可爱。”但她没有伸手去碰,只是盯着婴儿的小脸,久久未把目光移开。
阮云飞不开腔。只是皱起了眉头。仿佛不喜欢外人靠孩子太近。古兰似乎感到男人身上透出的那股疏离和不悦,意识到不可久留,便收回了视线。“你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的尽管吩咐,小女告辞了。”
她嘴里说着,告退的动作也十分优美,阮云飞却对这美景视而不见,动也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坐在那。
古兰一直盯着地面,直到转头,才目视前方,挺直了身。仿佛她也是骄傲的,不削於和无礼之人一般见识。虽然此地是杜风的府邸,但几个月来,杜风不仅将她奉为上宾,甚至把她当亲人看待。她俨然是这里的主人,却无人怨言,可见她的魅力非同一般。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只手揽住。“兰儿,你怎麽在这里?”是沈擎苍满怀担忧的声音。“哦,我闲着没事,过来看看。”
沈擎苍一直将她送到院外:“我这位朋友性子怪戾,不喜欢别人打扰,你还是少来,我怕他弄得你不愉快。”
“没什麽,”古兰笑着说,“我见过性子奇怪的人,又不止他一个。江湖人大概都是这样,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听他这麽说,沈擎苍这才放心了。“你先回去,我替他疗了伤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