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墨珲有些惊讶,但不好意思表露出来,于是专心听刘卫国介绍渤江的干部情况。
叶墨珲其实对班子人员还不熟悉,但他留心地听着刘卫国的介绍,倒是更关注于区委书记周善民、区长卫仆东的情况。
刘卫国与他二人密聊,倒是说了周善民上位背后的原委。
他特地小声叮嘱道,“之前他在市委办的时候,口碑也两极分化,领导评价不错。”
言下之意,群众口碑就很难讲了。
叶墨珲领会。
关于卫仆东,刘卫国倒是说了句公道话,“他能从基层一步步上来,不容易。思路清晰,能力也不错,可惜的是,搭班的一把手都太强势了。当年,沈冬辉书记是很赏识他的。”
刘卫国说,“他和我们左部长,有点关系。”
叶墨珲点了点头。
刘卫国说,“左部长为人不错,这不是我的阿谀之词。”
叶墨珲道,“明白了。”
刘卫国道,“所以当时,张勤民主席提任后,继任者是有争议的。”
显而易见的,支持卫仆东的人也有一定的势力,只是如刘子山说,莫闻熙用人有特点,说白了就是太强势了,不给其他人表态的机会。
刘卫国说得差不多了,微笑道,“我只是从我自己的角度去评价,不一定全面,识人是这世界上最难的事,组织部对干部的评价,仍然无法做到完全准确,还要你自己观察评判,才能下定论。”
叶墨珲点头道,“我明白的。”
叶墨珲在听刘卫国介绍班子情况的时候,也分了一耳朵去听刘子山同瞿斌说话。
只听得瞿斌说,“先前在党校遇到了,是新任培训,昨晚和曼莱吃饭,又碰到他们新公务员聚餐,的确是小玫,她说是去了渤江区的招商局。”
叶墨珲觉得自己最近挺留意祝玫的。
也许是视网膜效应。
原本他以为祝玫只是他人生路上的过客,可谁知,沽城一见之后,这半年又会生出这么多的巧合。
刘子山叹了口气道,“小玫的脾气,倒是像老三。当初让他别回来了,他真的二话不说就走。后来要不是小姌劝他,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踏进家门。当年也怪我……唉……”
刘卫国同叶墨珲介绍完了班子的情况,叶墨珲全都认真记下了,心里却是想着祝玫。
两个人聊完起身,叶墨珲问刘子山,“刘爷爷,是有什么难事吗?”
刘子山摆了摆手道,“墨珲啊,跟你没关系。”
叶墨珲却主动坦白道,“你们说的祝玫,我可能认识,我原来在她外公家住过。您知道的,我父亲曾在繁都任职,当时和卫承叔叔是朋友。”
刘子山听了这话,张了张嘴,倒是有些意外。
刘卫国听后道,“这也太巧了。”
刘卫军笑着道,“这下好了,本来还想着让谁关照小玫一下,这不是墨珲在,刚好可以拜托他关心关心么?我们出面,恐怕都不合适。”
叶墨珲欣然道,“那自然是没问题的。”
话已然说到这份上了,刘子山说,“好是好,不过墨珲,你……”
刘子山欲言又止。
叶墨珲道,“刘爷爷有话不妨直说。”
但一转念,又明白了,这估计是家丑。
毕竟祝玫姓祝不姓刘。
他笑道,“没事的,刘爷爷,我当祝玫是我妹妹,我会关心的。她现在在哪个单位任职?”
瞿斌说,“在渤江区的招商局。”
叶墨珲道,“我昨晚上还碰到了招商局的局长,下次我去调研,关照一声就好。”
刘子山握着叶墨珲的手说,“墨珲,那就多谢你了。”
叶墨珲笑道,“刘爷爷你放心,她刚入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难事。”
刘子山的头发花白,点了点头,余下的话,倒是说不出来了。
过了会儿,刘子山才道,“可惜啊,老三走得那样早。”
叶墨珲一听愣了,他问,“卫承叔叔怎么了?”
他这么一问,倒是勾起了刘子山全部的伤心难过,喉头一热。
刘卫军过来拍着父亲的背安抚,让他在太师椅上坐下了。
刘卫军对叶墨珲解释道,“老三十多年前车祸去了。”
叶墨珲啊了一声,说,“想不到。”
说起这段往事,刘子山愣了会儿神,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苍老而疲惫的声音道,“夫妻一起去的。”
那样说来祝玫岂不是很早就失去了父母?
叶墨珲这么一想,同情之心骤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在叶墨珲的记忆里,祝玫张扬恣意,敢爱敢恨,仿佛一枝艳红的玫瑰,惹人注目。
当年他住在祝庆东家里,刘卫承和祝姌周末都会回来。
他们是很开明亲善的一对夫妇。
可谁知道,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人世无常。
他只想到这么四个字。
忽然又想起了柳梅儿。
而与柳梅儿相比,年幼失怙的祝玫,显得坚强多了。
从这几次同她的接触,看不出来,生活曾给过她那么沉痛的打击。
他忽然想,当年她爱得那么热烈,其实也是因为失去双亲,而把感情投射到了黎沐风身上?
最后那场分手,又该是如何撕心裂肺?
他又想起了她锁骨上的浅浅疤痕,微微蹙了蹙眉。
刘子山振作了精神,对叶墨珲道,“抱歉,墨珲,这是我的家事,你不用管。”
叶墨珲却说,“刘爷爷,您不必客气,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刘子山道,“多谢了。小玫个性强硬,如果家里人打了招呼,被她知道了,只怕她非但不会领情,一气之下就离职了,也说不定。”
想起当年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小丫头,叶墨珲倒也觉得不是没可能,不由得笑了,他说,“我会见机行事的。”
不过叶墨珲觉得,祝玫不像是个能在体制内按部就班工作的人。
她闪耀,有才华,有个性,怎么会甘于过这种朝九晚五,平平淡淡的生活?
就算要进体制,也该去大城市,还能有点作为。
他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几个人又回到客厅里坐下,吃了点干果,喝了点茶。
刘子山又同儿子女婿聊官场上的一些事,也算是让叶墨珲有更深入的了解。
叶墨珲认真听着,偶尔附和两声,大部分时候,他是个认真而称职的听众。
刘家人对他的一致评价是:谦和有礼。
中午,长媳钱晓芳下厨,保姆帮着打下手,烧了一桌好菜。
刘子山见到老领导的孙子,兴致很高,说什么都要喝几杯。
叶墨珲倒是不推辞,于是就开了两瓶白的。
喝了酒,开了席,说话也更随意了。
刘子山道,“墨珲啊,你想做事,也有能力做事。要打开局面,得要找到关键人。”
叶墨珲心想,自己纯纯是被迫营业,他们能不能别帮着加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