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光亮

哪怕是大周朝这般正兴盛的王朝,天底下的苦命人依旧很多。他游学那些年见过太多太多,他知道当前朝政利弊,可一介白身,自顾不暇,也只能把这些想法压在心底。

有些人生来就有远大的志向,却桎梏在泥潭之中,哪怕暂时无法脱离泥沼,可绝不会轻易屈服。

苏蔓不知为何,想到上一世听到邵寂言的死讯。

那时丁子墨刚考上进士,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她整日在后院里刺绣,眼睛也花了,手指骨也变形了,整日里也没人跟她说话,耳朵也有些背。

那日丁子墨叫她再刺副江山图,好送给上官做敲门砖,她便央着丁子墨多陪陪她,跟她说说话,大好的春日时光,她整日困在窄小的府中。

若是平时,丁子墨肯定要拂袖而去,可他求苏蔓办事,态度自然软和了些。

他讲自己琼林宴的风光,讲千军万马度独木桥的肃杀,能够考上进士的人,不就是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吗?

他话里话外都在捧高自己,苏蔓听得无趣,可耳边有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她一边绣着红豆,一边听他自夸,忽地便听见:

“你还记得以前村里那个邵夫子吗?他也死了。”

“死了?”她没有反应过来,只重复一遍,有些迷茫,是没考上吗?

“他本来就是个病秧子,没爹没娘的,估计连进京赶考的钱都出不起,也没见过他去上过府学,就这还要进京赶考,真是不知所谓。”丁子墨很是不屑,他和邵寂言这种人自然不一样,他被苏蔓供着去了府学,进京赶考后又在太学读了一段时间,房租束脩路费他一概不用操心。

不还有苏蔓吗?

苏蔓跟着他到州府,到京城,明明走过那么多地方,可从来都是被困在宅院之中,日日夜夜做着刺绣,做的她恨不得拿剪刀划烂自己的手。

怎么这么多的绣活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科考之路不就像是她的生活吗?考上了就像丁子墨这个样子,继续压榨她,永无宁日。

是以她听见邵寂言死的时候,心中很是震撼,她明明不认识邵寂言,可还是慌了心神,以至于扎破手指,那颗红豆格外鲜妍。

死也许是一种解脱呢。

丁子墨见她不懂,不耐烦地皱眉,很大声地凶她,“你真是蠢笨,死了就是死了,死在进京赶考的路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死在了破庙里头,叫别人给发现了,拿着他的符节找到我,问我可认识他,呸,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