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面容在火把中沉冷似冰,“无论是温侍郎亦或是反贼,必须要有下落,这是陛下的命令。”

究竟是陛下的命令,还是您自己心中所想?

副将没有说话。

他跟随陈昭日久,还从未见过向来用兵如神,运筹帷幄的将军如今这般模样。

温姝于陈昭而言算什么?

第一次见到温姝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烂泥了。

纨绔公子践踏他,达官显贵瞧不起他,甚至陈昭的亲弟弟也在其中掺了一脚。

陈昭对温姝时常因为陈司礼所为而感到歉愧,这歉愧随着温姝的自甘堕落而日渐消弭,转化为让他恐惧的欲望。陈昭自诩正人君子,没有京城的公子哥一身弯弯绕绕的毛病,温姝出事逼着他不得不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温姝在他心中埋了一粒恶种,这粒种子在这段时间生根发芽,长出了粗壮的枝干。

心高气傲的武将终于肯承认他有些欣赏温姝。

这个从烂泥里头拔节而出的孩子眼中的野心并没有被痛苦淹没。

这一遭若是能挺过去,往后的路便能走顺了。

而温姝到底能否挺过这一关没有人知道。

北方是陈昭的地盘,陈昭却越来越急,时日越久,温姝的性命便越不能得到保障,事已至此,竟一切全然只看天命。

朔方城是中原与北境的一道关隘。

从朔方往北虽还是大晋的国土,却接壤广袤无垠的草原,风土民俗截然不同,官府势力不及当地牧民豪绅,若真让这群亡命之徒出了朔方城再想寻到就难了。

冯武一行一路挟持温姝来到朔方城,人困马乏落身一间名为水榭楼的客舍中,远远看着朔方城外秋草枯黄,总算看到了希望,欲此地停歇一夜出城。众人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几分缓和,便有人张嘴拿温姝打趣,温姝垂着眉睫不说话。

冯武见他宽袍大袖衬托下越发纤细,眼下就要出城,心防松懈,又多饮了酒,遂一拍桌案直接将温姝连人扛了起来,满座的男人们嘻嘻笑笑看着。

此时水榭楼的食客虽然不少,却没人敢在这群人头上动土。

冯武一行伪作镖师,众人只以为是镖师在教训自己的房内人,眼看那镖师扛着清瘦的小娘子往上房去了。冯武一行人的隔壁一桌坐着两个头戴斗笠,身着黑裳的年轻人,虽然看不清楚相貌,手里头的兵器却是一等一的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其中略微高一些的年轻人懒散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道,“真是无趣,要我是这镖师怎么舍得让小娘子在外头抛头露面。”

另一个年轻人便挑眉,“你这是开始怜香惜玉了?”

“远看这小娘子身形甚好,虽没有见到脸,却也猜到定是个美人,可怜美人落到了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手中。”

“长的好看的女人,心毒着呢。”

“长的好看的男人也一样。”

他们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忽然间便都闷头不说话了。

此二人正是易欢与陈司礼。

易欢与陈司礼被发往北境充军,军营中吃不饱穿不暖受到苛待是常事,易陈两家似乎打定主意让这两个纨绔公子在前线打磨出个人样,是以他二人寄去的家书有如石沉海底,两个纨绔公子军营训练不过一两载已经伤痕累累直呼救命,北境有风沙有太阳,有戈壁有大漠,经常从一个驻地长途跋涉到下一个驻地,与山匪搏斗,与流民争执数不胜数,二人无一不想念京城富贵窝中的香花美人,于是在几日前趁着守备松懈的时候终于当了逃兵,盘算着逃回京中就不相信家族还能放着他二人不管。

一路逃至朔方城,在水榭楼中遇到了这群邪门的镖师。

易欢看了陈司礼一眼,“这群人不是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