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的温姝跪伏在地上,几缕乌发垂落遮覆住白皙的脖颈。
从殿上看去,只能看到雪白的脸色与蝴蝶般漆黑颤动的长睫,眼中有少年人未曾被磨灭的光莹莹流转。
温姝细白的手指蜷作一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父不慈,如何能怪子不孝?温行远多行不义,温殊耻于与之为伍!草民熟读儒书,奉孔孟之道,如今做下状告生父之举,实在羞愧之至。”
天子道,“你不必羞愧。这扬州一众官员,朕必下旨意详查,若有牵涉此案中人,必定严办。”
温姝道,“谢过陛下!”
御审温姝,明眼之人皆能看得出来,陛下这是接过这温姝递过来的刀子了。
这刀尖对着的是扬州众官员,是以陛下在与六部官员及辅政老臣协商思虑后定下旨意“凡有牵涉,严查不怠”,并命吏部数位高官携带密旨南下,差德亲王与之同行,德亲王与吏部众官员跪下受旨。
这样的阵仗如何能是为一位卑命薄的女子,分明是意图此行拿下扬州官场。
蟒袍大监立于殿下道,“诸案既定,可有异议?”
百官跪地直呼天子英明,无人有异议。
路门外的登闻鼓声响九声,御审结束。
百官将散的时候,珠帘后传来天子的声音,“温殊留下。”
祁睿猛地回头看了金銮殿上一眼,易钊顾绪等人均露诧异之色。
林奉儒目光落在温姝的背影上,只看到那截细瘦笔直的背脊恍惚似从未弯折过。
第十五章
蟒袍大监手中端着拂尘。
打扇的宫女子低垂眼帘。
鲜花在殿内的窗柩处怒放,金樽中有美酒的香气。
温姝跪在金銮殿下,背脊挺的笔直。
上方传来天子的声音。
“这状纸出自你手?”
温姝答,“正是出自草民之手。”
温姝写的一手好字,开阔有致,锋芒暗藏,颇有颜柳风骨。
状纸中言辞恳切写明兰玉受难一事,字里行间可窥修养文笔。
天子道,“字写的不错,却稍显稚嫩。”
温姝脸色微红,俯首道,“草民受教。”
阶上的天子似乎心情极好,许是扬州官场一事有了着落,言谈中有几分和气。
而这位陛下无论是在传闻中亦或将来在史书上的记载,留下的名声皆与和气二字南辕北辙。
“要什么赏赐?”
温姝闭目,他等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草民恳请陛下开恩,允臣参加明年科考。”
珠帘后看不清眉眼的天子朗声笑道,“好一个温家温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