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变了心,亦或者心从来不在她身上的人,她纠缠也无用。
容楹自年幼便学会看别人眼色行事,揣度人心的本事最强。
她仰起头,红色的宫装着在身上,将她眼中的氤氲压下去,更衬出几分高贵。
容楹说。
“那就如将军所愿。”
在她定亲宴席的前一日,在她以为马上要被带出去,离开这座深宫的时候,她期盼了四年的人给了她当头一棒。
宫中已经布置好的红绸晃在眼底,越发刺眼,她回过身,一步步踏出去的时候,听见云景说。
“小公主,当真对不住。”
所以哪是忘了那盆花,哪是忘了年少许诺的话,是他如今喜欢上了别人,变了心,所以装傻忘掉。
他们同意了,高台上的帝王却不允,他执意要容楹嫁入云家,却又要允云景喜欢的人做平妻。
何其可笑,皇家与公主的面子,被帝王毫不在意地撇下,他为了拉拢云家,不惜让堂堂公主与一个毁了皇家承诺的人结亲,还要与人平起平坐。
可她是个公主。
公主却要容忍夫君纳妾,要容忍与旁人平妻,要做一个不被夫君喜欢,不被兄长在意的棋子。
温和懦弱的公主头一次抬起眼反驳,对容瑾说了不。
她绝不嫁入云家做平妻。
事情这样被搁置下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云将军在边境有了喜欢的人,当朝公主死缠烂打抓着人不肯退亲。
铺天盖地的嘲笑,讽刺袭来,她坐在宫中,面无表情地听了一句又一句。
而后等来容瑾逃走,容祁亲自全她一场骄傲,为她退亲,允她搬出皇宫。
事情至此,容楹以为自己的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她在宫外自由自在地住了几日,与宁将军府的小姐凑在一起玩闹。
她仿佛回到了遄城的那段日子,无忧无虑,最快活开心。
却不知此时与当年同样,是镜花水月,一场风雨欲来之前,最后的平静。
和宁婳一起被抓走的那几天,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自己成了大昭的罪人,逼迫大昭退让。于是她冷静地带着宁婳偷走了兵防图,又带着宁婳调走守卫逃跑。
但是很遗憾,上天的好运,在这一次也依旧不眷顾她。
跌倒在路上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如果两个人只能逃一个呢?
容楹毫不犹豫做出了选择。
她是公主,合该为臣民考虑。
何况宁婳有等她的父母,有真正的避风港,宁婳走出去,会比她幸福很多。
她这个人啊,自己没得过几天幸福的日子,偏又看不得别人不快乐。
于是她将宁婳推走,自己引开了官兵。
再之后,她又站在了西域的黄土地上。
城楼之上风很大,但向来怯懦,逆来顺受,自卑又自傲的小公主,做了平生最勇敢的一次决定。
公主殉国,全大昭为她哀悼,称颂赞美随之而来,她的灵魂漂浮在半空,将后来种种都观遍。
她看到云家自大之后被打压,日渐落魄,见云家与妻子成亲之后也并不幸福,过了两年,他爱上了别人,抬了平妻入门与妻子吵的翻天覆地。
那时候她才知道,变心是这个男人的本性,他原从来就不曾真正爱过谁。
她也看到除夕前夜,宁将军府的小姐踏雪去看她,坐在她墓碑前与她一句句说过。
她发现的兵防图在最后的战事里帮了大昭,也让她觉得自己这个无用的公主,也总做了什么有用的事。
容楹轻轻一笑,在这一刻,将前尘往事都释怀,与宁婳说道。
“宁小姐,有缘再见了。”
她转过头,一路往前走。
如果有缘,上天也肯偏爱她的话,这次转世,让她莫生皇家,做个寻常百姓,最好有疼爱的爹娘。
那一日风雨大作,京城东边一户员外家里,灯火亮了彻夜。
“求求祖宗了,这一胎一定是个闺女。”
年轻的员外郎一边祷告着,一边焦急地往里面看去。
他和夫人蒹葭情深,前面生了两个儿子,就为着要个闺女。
这都生了一整天了,却还没有消息,员外郎说罢,急急地踏出去要再去产房外。
忽然儿子从不远处咚咚地跑过来,笑着喊他。
“爹,爹,是个妹妹。”
他疾步走过去,从婢女手中接过女儿,顿时开怀大笑。
“生闺女喽。”